第二天,卢茸放学回家后,看到枕头旁的电话已经不见了。
他没有去问财爷,只站在床边发了会儿怔,便坐回书桌,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掏出本子和笔盒,开始写作业。
过了几天,财爷搭乘顺风车去了次龙泉村附近的疗养中心,想找那些工人打听沈岩的联系方式。
工人们也只有他之前留下的手机号码,拨通后显示是空号。
“沈工做完这里的活儿就接了新工程,应该已经换号了,咱们只是干活的,也联系不上他。”
财爷去村里的废墟上转了圈,负手站立了半个小时,最后又搭乘那辆回程的顺风车下了山。
卢茸没有再提电话的事,上学放学做作业,和小狗玩耍,财爷膝前撒娇,一切都恢复成没有见过沈季泽之前的样子。
只是在寒假来临后,他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去镇子头站一会儿。
三点过会有一辆从县城开来的班车到站,只停留几分钟,上下乘客后,班车就开往下一个地点。
卢茸风雪无阻地站在停车点旁边,戴着一顶咖啡色的狗耳朵棉帽,套着厚厚的围巾手套,盯着那些下车的人。
如果遇上天下雨,就会撑一把爷爷递给他的小花伞。
停车点旁边卖包子的小贩都熟了,看到他就会打招呼:“卢茸,今天来得挺早啊。”
“不早了,只差十分钟了。”卢茸严肃着一张小脸。
看到那辆深灰色的班车从远方驶来,他眼眸都会发亮,小跑着迎上去,再跟着车往回跑,停在站台上。
他一个个去看那些下车的人,直到车门关闭,出发,消失在小镇尽头。眼里的光芒终于黯淡下去,唤一声:“小狗,回家。”
小孩带着大黄狗,如同之前的每一天,顺着回家的岔道,失落地慢慢向前。
很快就过年了,爷孙俩听着电视里的欢声笑语,就着一桌子的菜,端起酒杯碰了碰。
“祝爷爷身体健康,非常非常健康,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健康。”卢茸端起梅子酒嘬了一口。
财爷笑得眯了眼:“好好好,就算为了我茸茸,爷爷身体也一定会健康。”
卢茸盯着杯里那泓浅褐色液体,在心里默念:“祝哥哥开开心心,非常非常开心,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开心。”
默念完后,又嘬了一口。
“你可别喝多了,等醉了就像小狗儿一样耍横。”财爷提醒道。
卢茸赶紧护住酒杯:“就这一杯,就这一杯。”
小狗趴在旁边,很懒地啃着一块肉骨头,啃两口又用爪子拨一拨。
窗户上贴着红窗花,可以看到天上有烟花炸开。屋外冷风阵阵,屋子里却暖洋洋的。
又是新的一年来临了。
……
数年后。
夏日的中午,树叶都晒得发蔫,只有蝉撕心裂肺地鸣叫。
拉着窗帘的屋内,电风扇对着床一直吹。床上的少年揉揉眼睛,顶着睡得蓬松的头发坐起了身。头发偏长了,末端稍有些卷曲,挡住了一点眼睛。
他穿着宽大的白色旧t恤,松松垮垮挂在肩上,被夜风吹出波浪的纹路。露出的修长脖颈和肩膀,皮肤白得发光。下面却只穿着一条短裤,两条细白的腿又长又直。
他穿上床边的拖鞋,拉开了窗帘,对着突然刺目的阳光眯了眯眼,长而密的睫毛,拉成了一道弧线。
唰地拉紧窗帘,他关掉风扇推门下楼,拖鞋在水泥地面上敲得啪啪作响。到了楼下,打开冰箱,取出根冰棍咬下一大口,嘴里嚼得嘎吱嘎吱的往外走。
大黄狗懒洋洋地伏在屋檐下,看见他后也没动,只若有似无地甩了甩尾巴。
院子里,财爷蹲在一株花枝旁,用手拢着下面的土,头也不抬地说:“茸茸,把那把剪枝的大剪刀给我拿来。”
少年又啪嗒啪嗒地回了屋,片刻后,清亮悦耳的声音响起,尾音还有些软:“爷爷,剪刀放哪儿了?柜子里没有。”
“就在窗台上搁着的。”
“唔,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