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杂乱,恐怖。
和不见天日的纯粹黑暗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乌云密布,是厚重的水汽形成的云层在遮天蔽日。
纳罗薇拉醒来的那一刻,心中只有这样的想法。
她以为凭自己独特的能力藏身于梦中、睡过了诸神之战,便可以不被波及。
她为自己机智的选择而暗自庆幸,因为诸多神明都在争斗中陨落,知道更多秘密的她在斟酌下选择独善其身。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一个正确的做法。
只是没想到,一觉醒来,要面对的是更加令她无力招架的境况。
她裹紧身上不断被吹散的神袍,扶住神殿冰凉的玉石墙壁颤颤巍巍地走到神殿口。
眼下的天国,已经可以称为是地狱。
她的嘴巴完全无法合上,颤抖地看着面前的景象,看着这诡异而狂暴的天象,本想要后退,可是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让她不由得缓缓跌坐到了地上。
那位被驱逐出天国的神明回来了。
倾盆大雨淋不湿他白金色的发丝,可雨幕却如垂帘一般,阻拦了梦神的视线,叫她望不见维尔涅斯的表情。
就如同她猜测的那样,神树对这位得天独厚的神明百般偏爱,所谓的驱逐不过是一种警告。
他的成神归位比想象中还要更快,只怕根本没有经受过任何磨难,便一路畅通地重返天国。
而自己为了结下善缘而对他信徒的指引,只怕在其中也并没有起下什么太大的作用。
纳罗薇拉应该开心的。
因为她赌对了,她成了唯一一个站对了队的神明。
可是她却笑不出来。
维尔涅斯的怀里抱着一个人。
他的动作那样珍惜,神情那样恭谨,仿佛用一点力就会把怀里的人弄疼一般地小心。
隔着大雨,纳罗薇拉能看见被抱着的那人胸口处绽放出的血花。
那人有一头深棕色的头发,当他睁开眼时,瞳孔是很罕见的黑色,像两颗莹润的黑珍珠。
纳罗薇拉曾见过那个人。
那是维尔涅斯的信徒,是她曾经在梦中指引过的对象。
过多的血迹竟然营造出一种格外让人心颤的破碎的美,甚至有血液染上了那人类身后的神明圣洁的神袍。
神袍本该一尘不染。
纳罗薇拉伏在地上,有风暴吹来了她的神殿,可是她没有能够逃窜的能力了,她的全身汗毛直立,只能呆呆地望着那位神明抱着人远去的身影。
无数道惊雷不留情面地劈向维尔涅斯,可是他抱着人的手依然那样稳,他甚至伸出手捂住了死去人类的耳朵,唯恐这震耳欲聋的雷声惊扰了他。
神明每走一步,雷就落在他的脚下。
那些雷似乎是在有意识地追逐着他,拼尽全力地想要劈上他的身体,或者说,是劈上他怀里的人类的尸体。
可是最终也没有一道雷能够拦下他的步履。
他行走的方向,正是冲着天国中央、天国亿万年来的根系、众神诞生的源头——神树的所在地。
随着他的脚步,所到之处全是雷电引起的大火。
这大火竟然能在暴雨中越演越烈,水火竟然诡异地达成了共存。
地上属于神树的枯枝烂叶在烈火中燃烧,整个天国几乎成为了一片火海。
这里是地狱。
纳罗薇拉颤抖着想要往后爬,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动不了。
亿万年来的第一次恐惧,是震撼神格的恐惧,甚至让她的每一根发丝都写满了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