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涛上下端量一遍林斐,天生的白净皮,许是烈日晒的两颊有些泛红,衬的那双乌浓的眼睛更无辜,像头懵懂的小鹿,轻易让人想到“稚气”“明净”等词语。
可惜是从新阳二中转来的。
新阳二中是老城区的学校,平均成绩算不上低,但比起钱塘附中差远了,往年附中收过不少新阳二中的学生,没几个能跟得上附中学习进度。
更别提分到基础班,附中是个好学校,仅针对先锋班,基础班的学生,默认都是家长花钱进来的,能考个二本就烧高香谢谢祖宗保佑吧。
“你上学期怎么休学了?”赵涛收回视线,声音不自觉的放轻柔,像是怕惊扰了少年眼里的小鹿。
林斐低头,乖顺地说:“赵老师,麻烦您了,上学期我生病了。”
“哦,我看你在新阳的成绩都是A,以前基础打的应该挺不错,现在落了一学期的课程也不要紧,多问问代课老师,争取两个月把课程补回来。”
赵涛合上档案,和颜悦色地道:“我现在这里没课本,明天给你要一套,明天早上你正式去基础四班报道。”
林斐抬起头笑了,无辜清纯,“谢谢赵老师,”
“对了,明天早上带上你家长,你打架这事我得和他谈谈。”
林斐似乎是没想到,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即轻轻点点下颚,“好的,赵老师。”
附中校园种了一排香樟树,滚烫的空气里草木香气蒸腾,在黏腻的夏天,如同融化的香草味冰淇淋,令人烦躁。
林斐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撞上放学时间,原本空荡荡的校园热热闹闹,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像从蒸笼拎出来的包子,满脸的汗珠还张着嘴喋喋不休的喧闹。
他抱着厚厚的参考书,径直走到寂静的走廊尽头,那沓方才视若珍宝的书“啪”落在阶梯上,林斐坐上去,一条长腿伸展,一条随意半曲着,熟稔的从口袋掏出手机,单手快速的敲着键盘。
周勉来的很及时,大步跑过来,“你怎么又要叫家长?”
林斐活动活动手腕筋骨,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说:“我打人了。”
“不愧是你,你爸妈……”话到嘴边,周勉咽了下去,担忧地瞥一眼林斐无所谓似的侧脸。
周勉心底叹口气,左右看了看,确定身边没同学,“我帮你找找,你来附中以后就是我罩着你,别担心这种事了。”
林斐“嗯”一声,睨了眼周勉的口袋,弧线流利的下颚一扬,“有火吗?”
“那必须有。”
周勉“吧嗒”一声打着,橘黄色的火焰跳跃,林斐从左口袋拿出包烟。
随手衔一根在嘴边,偏过头点烟,垂在两颊柔顺的碎发随着动作偏离耳廓,露出一侧清冷的耳钉,在日光下冒着寒光。
野得很。
“饭堂在哪儿?请你吃饭。”
林斐抽完烟,长长伸个懒腰,从口袋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含在嘴里。
这会是饭点,人头攒动,贸然出现的新面孔引起关注,路过人有意无意的瞟一眼林斐,回过头一脸的八卦,小小声的议论些什么。
“公告栏那边那么多人,看什么呢?”
周勉朝黑压压人头看去。
林斐没他那么强的好奇心,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直到听到周勉一声“卧槽!”,止住了脚步。
卧槽这个词语在口语表达中具有多重含义,一部分情况下作为某个国骂词语的前缀,但大部分情况下表示愤怒、激动,或者像周勉此时一样的震惊。
随着林斐回过头,走过来,公告栏前的人群引发一阵骚动,自觉地给正主让开了一条道路,各式各样的目光停在林斐脸上,想要从他表情上获取一些八卦信息。
但林斐让他们失望了,面对那张印有本人一寸照、姓名,满分150分,考分16分的全省数学联赛决赛成绩单,这位乖乖崽连眼皮都没抖,从容不迫地从公告栏撕下来。
刚黏上去不久,胶水还没干透,他单手揉成团,手腕轻轻一扬,一道流利的抛物线落进垃圾筐,顺带从口袋里抽了一张纸,随手把黏糊糊的胶水也擦干净。
这一切行云流水,仿佛揭的不是那张令人贻笑大方的成绩单,而是保送重点大学的通知单。
全省数学联赛决赛一共才二十个人,能进决赛名单,那是各个学校尖子生中的尖子生,按照往年的惯例,前八名可以进省队,轻而易举的保送高校,就算是淘汰的十二人,以他们的成绩,重点大学稳打稳扎。
在这样重要的比赛中,16分也令人难以置信,就算靠蒙,也不至于这么低吧?
议论的声音很小,还是传进林斐的耳朵里,“假的吧?”“不可能。”有人惊叹。
周勉想要说些什么,林斐率先回答了,微微抬起下颚,用一种无所谓眼神看向那个人,轻描淡写地说:“是真的,当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