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枪响压住了尖叫声。
郝司令腿一软,不是他放的枪,随后他就看到了傅铮身边常跟着的亲兵傅鸣风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踏步走到他面前,对他端端正正地立正敬礼,“郝司令!”
郝司令被他吼的又是一抖,因有许多人试探着看来,郝司令强撑起面子,在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傅鸣风面前踮起脚,“吼什么,我耳朵不聋。”
傅鸣风板正的脸上全是冷漠,依稀有傅铮的三分威严,就这三分足以让郝司令浮想联翩了,“报告郝司令,傅司令开拔前命属下带队留守棉城,转告郝司令,请您对他的家属放尊重些,莫要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他能一个电话把您叫来棉城,也能一个电话把其他司令也叫来棉城。”
后面的话全是傅铮本人的口气,郝司令气得牙痒,又丢人又愤怒,边抖边往屋内去了。
傅鸣风依旧是一板一眼,对贺乐天道:“贺公子,我送您回去。”
贺百味和贺乐天坐上了傅鸣风开来的车,司令部的车,乐天对贺百味道:“爸,以后不必委屈自己去巴结那个郝司令。”
贺百味点点头,感慨道:“没想到傅老四这么将我们放在心上,他人还不是那么坏嘛。”说完之后才想起前头开车的还是傅铮的亲卫,忙又闭了嘴。
乐天撑着脸望向窗外迷蒙的夜景,傅铮人虽然不在棉城,但依旧想好了怎样保护贺乐天,的确是很将贺乐天放在心上了。
乐天决定做点什么。
车到了傅宅,乐天让贺百味先进去,他要和傅鸣风说话。
傅鸣风经历了一场闹腾,依旧是冷漠的模样,乐天道:“傅长官,我想和前线联系,有什么法子吗?”
傅鸣风愣了愣,随即深吸一口气道:“电话走不过去,电报只能走军用,实在要联系,可以用信笺,送不送得到就不知道了。”
前线吃紧,依旧还是有人冒着风险做传递消息的生意,私人的信笺一般都用不上这样的渠道,太昂贵。
乐天点了点头,“我的朋友章谦益也去了绥南,我想给他写信,你帮我托人传一传,钱我可以出。”
傅鸣风牙关紧了紧,他以为贺乐天是要和傅铮联系了,原来还是想着他那个瓜子脸的朋友,他想拒绝,可又想起傅铮的嘱托,军令难为,于是冷冰冰地道:“是!”
第二天,一封信就落到了傅鸣风的手上,傅鸣风是连看的欲望也无,同时认为司令太傻,司令爱贺乐天这个小子,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傅鸣风看得出,阿官看得出,傅宅上上下下的佣人都看得出。
大概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贺公子看不出了,傅鸣风忿忿地想。
第304章摩登公子16
傅铮正在吃饭,外头炮火一阵一阵的,临时搭建的指挥部上头也跟朕一阵一阵地掉下土灰碎屑,他是全然不管,当作调料一起拌了生吞,没那闲工夫做精细的挑拣。
“司令,东边的口子已经清了暗线,今晚就能突进。”
“嗯。”傅铮沉稳地一点头,他面上全是灰头土脸的颜色,因为几天几夜没好好合眼,眼下一团深沉的青黑,放下铁制的饭盆粗鲁地一抹嘴,“点兵,准备突进!”
绥南的状况确实是不好,傅铮从边上调了兵过来,正与敌军对峙,绥南还隔着一道敌军的封锁线,一层一层的包着饺子,傅铮一不做二不休,准备亲自从东边突进,先把这一条补给线打通,绥南的兵已经快撑不住了。
当晚,傅铮亲自带了一队精兵,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硬生生地从敌军的东面封锁线打出了一道口子,一次突进,他身上挂了三道彩,算是幸运的,因为死不了,伤得也都不是要害。
参与任务的一百二十六人,死了四十三个,伤了二十九个,有七个是重伤,死了的一一登记好名字,将他们的玉兰花军徽摘下,背上写上名字带回,有尸体的就地埋了,没尸体的收拾衣服埋了,轻伤的抓紧治,重伤的有两个选择,集结了回去——有可能死在半路,留在战场上,也等于是等死。
大多重伤的人都选择留在战场上,回去也是死,不如死在战场上,给家里人多留一份抚恤,就算侥幸活着回了家,缺胳膊断腿的也是拖累,倒不如死了的好。
傅铮身上的伤不重,全是流弹打的,血流的也不多,在勤务兵给他缠绷带上药时却是收到了报告,“报告司令,外头有个姓章的记者,拿着您签名的信求见。”
伤药撒过皮开肉绽的伤口,傅铮面色不变,“让他进。”
章谦益进了土屋里头却是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傅铮,他曾拍过傅铮司令部的照片,来来去去对傅铮的样子也有点熟悉,这位傅司令的模样是一等一的英俊潇洒,而此时身上伤痕累累,绷带渗血的狼狈模样却是叫他不敢认了,不过一对上傅铮的眼睛,他就确信了,正是傅司令,里头压迫的光可是一点没少。
“傅司令,您好,我是明日日报的记者,我想采访您有关绥南战场的情况,不知您现在方便吗?”章谦益小心翼翼道。
傅铮‘啐’了一口,吐出喉间的一点血沫星子,“你怎么有我签名的信?”
章谦益从怀里拿出雪白的信笺,信上只有两个字——傅铮,写得不算漂亮,但的确是傅铮的笔迹,章谦益道:“贺公子寄给我的。”
傅铮心里顿时明了,他只会写他的名字,在走之前给贺乐天写了无数遍,贺乐天过目不忘,硬生生地记下来了,而且模仿的惟妙惟肖。
一般人尤其是像傅铮这样手握重兵的人,瞧见自己的名字被人模仿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一定会感到惊慌,傅铮心里却是甜丝丝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柔情,伸出手抽出薄薄的信,抚摸着上头的字迹,淡淡道:“你问吧。”
章谦益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傅铮会给贺乐天这个面子,于是很顺利地与傅铮做了采访,傅铮话不多,说的也很有限,但对于章谦益来说已是很珍贵的资料。
回章谦益话时,傅铮一直在摩挲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他低垂着眼,不叫人发觉他眼里的贪婪与思念,他也不恼贺乐天不写信给他,他不识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