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就会想,如果顾老师在自己身边会不会好一点。
他会不会一夜安眠,不被那些像是蚕丝一样的线勒住脖子,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会不会……从无边无际的梦魇中醒过来?
梦里乱糟糟的,恍惚也是一个冬天,下着雪,屋子里没有暖气,连灯都没开,黑压压的一片,从窗户向外看去能看见雪花正好落下,屋子内却很吵。
小少年不过七八岁的光景,生了一副好皮相,就算周围全是黑暗,眸子里却还是亮着的。
他有些冷,瑟缩在墙角,抱着胳膊害怕地盯着门看。
许是用劲大了些,胳膊上一阵尖锐的痛意传进大脑,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周围很黑,只能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看。他看见自己胳膊上交错的红痕。
竹尺打出来的。
然后屋外吵闹的声音渐散,男人带着浓重的酒气踢开房门。
光亮洒进来,驱散的不是黑暗。
而是带着血腥味道的鞭打。
鞭打的原因有很多。
站在不合适的地方碍到他眼了,外面下了雨衣服弄脏了,要自己去帮他买酒结果酒瓶打碎了……
总有一些荒唐到听见就会冷笑的原因。
这是一个醉鬼,一天都没几分钟清醒的时候,眼窝深陷着,醉了会打孩子,清醒过来又会道歉。
陈词其实记不清自己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多少年,只知道身周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没有光,甚至连一扇窗都没有。
他只有一个亲人,可那个亲人将他视作仇人,因为一些他压根就窥不见相貌的原因
于是就算光透过门扉穿进来,也永远带着地狱般的黑。
……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不是什么好天气,等了很久也没有看见太阳透过云层。
陈词揉了揉头发,屈腿坐着,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
顾言这些天加起来也没睡到几个小时,可是就算这样这人也会每晚都给自己发消息。
昨晚因为潜意识里藏着的那一点害怕,陈老师很想身边有一个人陪着,哪怕随便乱聊,也很希望有人能陪自己说说话。
他自问自己没表现出什么,但是顾言好像看出来了。
看出来他那一点被藏起来的、不知所踪的惧意,所以变着法儿的跟自己聊天,哄他开心,直到将自己哄睡着。
所以这时候打开手机,对话框里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顾言发的。
gy:陈老师乖乖等我回家,怕黑的话记得开灯。
“……”
总有些恐惧会因一个人加深,却也会因为另一个人而散的淡淡的,捉不着也不愿去捉。
陈词不想回忆以前的事,没一桩一件是好的。无论是凄惶无助的儿童时期,还是冷峻孤傲的少年,身边的人大抵都那样。
就算怀着善意,也不会愿意接近自己。
自己带着刺,那就不怨别人疏离。
可是就算年中的时候,在威尼斯的那场相遇,陈老师将所有温和都收了起来,睁眼便是带着疏离的问询,而后也不曾伪装过一分一毫。
可是顾言却走到了自己身边。
是他主动走过来的。
然后和自己一起走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温柔地等着自己向他迈出一步。;过去就算再难堪,但总有现在和身边的人是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