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凯的大嗓门这才刚响起,年知非的心跳又再度失控。他急忙转过身不让张凯看到他的脸,可耳朵却已红地几要滴血。
齐耀辉笑呵呵地锁住年知非的腰,在他的背后小声叹道:“怎么这么爱害羞啊?”他一面说,一面又忍不住捏了捏年知非滚烫的耳朵。“在外面等着,我们回去再谈。”
回到值班室,老严即刻沉声向齐耀辉汇报:“钟家华准备走了,他刚才说,‘生意可以谈,但要先看到诚意。’”
诚意?齐耀辉略一拧眉,抬头看向监控,果然见到钟家华慢条斯理地扣上了西装衣扣,起身离开餐厅。“马副队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有。”老严遗憾地摇摇头,“马副队说洪森今天晚上一直在公司里加班,现在都还没下班。”
不知为何,齐耀辉心底总隐约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可却始终抓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但他知道,这绝不是他多心,而是多年办案积累下来的侦知罪案的直觉。“今天先这样,钟家华既然撤了,我们也跟着撤。耐心点,只要他敢动手,不怕抓不到他。”
“Yes,Sir!”老严和张凯齐声应答,开始回收监听器材。至于跟踪钟家华回去的工作则由另一组负责,大伙倒是并不着急。
莫约是十多分钟后,老严和张凯收拾好监听器材离开餐厅,两人十分默契地将警队监听车前排的两个座位留给了齐耀辉和年知非,他俩则钻进了后车厢与监听设备待在一起。
警队的监听车经过特别改装,后车厢是全封闭的设计。只要关掉对讲机,后车厢里的人根本不可能听到车子前排驾驶员与副驾驶位的乘客的对话。老严和张凯希望齐耀辉能趁热打铁,赶紧将年知非拿下。哪知,齐耀辉却注定要辜负他们的好意,这一路都在想着案子,始终沉默不语。
行车至半途,反而是年知非先恢复了平静。他摁动对讲机,问道:“严叔,我和齐队离开房间后,钟家华跟沈微民都说了些什么?”
“就……聊了聊龙星河分化失败的事。”碍于齐耀辉当初的那个怀疑,老严的回答显然十分犹豫。
奈何张凯听了那么大的一个八卦,要不是警队纪律严明,他实在很有上论坛八一八的欲望,急忙抢道:“原来龙星河当年是被他老爸逼分化的!”张凯不是“飞越集团”专案组的成员,曲江与龙星河的关系他至今不甚了了。“卧槽!亲爹啊!太狠了!”
“行了!张凯,回去再说。”注意到年知非脸色不好,齐耀辉急忙打断张凯,伸手去关对讲机。
年知非却沉默地摇着头,拦住了齐耀辉。他不想齐耀辉永远带着一个心结来“原谅”他的过去,他更加不想再为真正的龙星河承担他那些不堪的过去。于是,他说:“具体点。”
“明白!”张凯兴奋莫名,语调微微上扬。“你们走了以后,沈微民就对钟家华说‘害龙星河分化失败的人不是我,责任在你。金炳强和苗文要杀龙星河夺权,当时你是龙星河的保镖,哪知保镖不争气,反而还要雇主来保护保镖。后来龙星河中了圈套,被金炳强和苗文关进低压仓然后排入大量Alpha信息素,龙星河性格倔强不想分化成Omega,于是在分化后的半小时内就耗尽了体内信息素。’
“然后钟家华就说‘我虽然没用,但龙少爷一向很有本事。金炳强和苗文设计不了他,是曲江将计就计害地龙星河分化失败,你和曹亦刚都是帮凶。’结果沈微民就笑了笑,说‘曲先生的脾气你也清楚,我也是身不由己。’这不就等于是承认了吗?”
齐耀辉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紧紧扣住了年知非微微汗湿的手掌。两人十指相扣,仿佛要以此来传递力量和勇气。
年知非用力闭了闭眼睛,勉力克制住微微发颤的嗓音,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钟家华就说‘你比曹亦刚坦诚,我很满意。所以我们的生意可以谈,但要先看到更多的诚意。’”张凯续道,“然后沈微民就点头说‘没问题。’,接着他们就走了。所以……这个‘诚意’究竟是什么呢?”
张凯话音一落,齐耀辉即刻一脸期盼地望住了年知非,哪知年知非竟也十分苦恼地拧起了眉。如今想来,当龙星河的那些年里,钟家华大概就是离他最近的那个人。钟家华知道他很多事,但龙星河却从不关心钟家华的所思所想,因为没必要。然而,年知非是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与钟家华的关系会彻底颠倒,会由他来盯死钟家华不断揣测钟家华的想法。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
齐耀辉见状不由轻叹一声,安抚地拍了拍年知非的手背。他正要劝解年知非两句,哪知年知非竟忽而面露惊恐,大声吼道:“耀辉,车!”
电光火石间,先是一道强光打来,紧接着就是“砰”地一声巨响。一辆大型集装箱货车自丁字路口悍然杀出,狠狠撞向了监听车的车头。
意外猝临,齐耀辉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本能地猛拽方向盘反身抱住年知非,将他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身下。重击之下,年知非先后听到了三声巨响,身体先是腾空而起,然后又重重地砸在地上,接着又身不由己地侧翻过去,被安全带绑着倒吊在了座位上。
“哗啦!”
监听车被撞地四轮朝天后,车头的玻璃亦瞬间碎裂。头晕目眩的年知非顾不得自己,急忙用双臂揽住齐耀辉,唯恐落下的碎玻璃会扎进他身体的要害部位。
“耀辉?耀辉!醒醒!”撞车之后,是一段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年知非扶着齐耀辉的脑袋试图唤醒他,可却徒劳无功。
原来撞车的瞬间,齐耀辉虽已打死方向盘尽力避免撞击,也已及时解开了安全带离开驾驶位。可那恐怖的撞击仍是他首当其冲,此时,他已是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他的左臂和左小腿都已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显然已严重骨折。
望着那已彻底扭曲变形的半边车头,年知非突然意识到了钟家华想要的“诚意”——齐耀辉的命!
事情还没结束!
年知非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急忙解开安全带,抱着齐耀辉往车外撤。
此时已近深夜,往来的道路并无别的车辆,街道一边的路灯已被监听车撞断了一根,更远一点的路灯显然给不了这辆监听车多少光明,唯一的光源则来自刚把监听车撞翻的集装箱卡车。开着大灯的集装箱卡车招摇地停在路口,不一会,两侧车门被推开,有五名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蒙着面的成年男子各自提着一把M10微冲从车上走了下来。
清脆的子弹上膛声打破这片寂静,犹如死神降临时的轻咳。
听到这声熟悉的声响,刚把齐耀辉背去路旁草地藏身的年知非忽然平静了下来。危险,或许是他生命中永远都抹不去的底色。他深吸一口气,一面抽出手枪,一面伸手摸了摸齐耀辉的脸颊,低声说道:“耀辉,神会保佑你!”顿了顿,他又低头吻了吻这个屡次用生命保护自己的男人,郑重允诺。“我的灵魂会与你同在!”
说完,他又自齐耀辉的身上抽出另一把手枪插进枪套,转身面向敌方。
漆黑月色下,年知非的双目幽深如井、森冷如刃,仿佛失侣的孤狼唯有仇敌的鲜血方能使他得到平静。
第一声枪响,来自监听车的后侧。
只听“嘭嘭”两声,集装箱卡车的两个大灯被打穿,四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显然,这一场狩猎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