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尼西站了起来,哐地一下拽开椅子。他走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拿着一把餐刀。餐刀的锯齿边缘在灯光下闪着惨白的亮光,迈克尔摸了摸脖子,微笑道,“非常——”
“你来干什么?”昆尼西问,站在离迈克一米远的地方,“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费恩斯中士?”
“我早就退伍了。”迈克尔悄悄伸开腿,他穿着一双拖鞋,昆尼西给他的,“我现在……在德国找了份工作。”
“哦,”昆尼西冷笑,“在德国找了份工作。”他扬起脸看了看那架蒙着厚布的钢琴,“你挺开心的,是吧?”
“我不知道埃玛去世了。”那束花还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中央,“很抱歉,要是我——”
“很抱歉?”昆尼西往前迈了一步,“你很抱歉?抱歉什么?”
“我很抱歉……”迈克尔稍微弯下腰,从姿势来看,昆尼西要准备袭击他了,“我很抱歉之前对你做的那件事,对不起。”
出乎意料,昆尼西举着餐刀,停了几秒钟才扑了上来。他那副样子像不要命的狼,餐刀只冲迈克尔的咽喉。他几乎整个人压在迈克尔身上,但这完全暴露了他的弱点——昆尼西在进入国防军之前绝对没受过多少训练,迈克尔想,轻而易举地躲开了第一波攻击。他算不得战场上的老鸟,不过对付这种毫无经验的新兵绰绰有余。他灵活地翻身,把昆尼西按到身下,然后抓住对方的手腕,往地板上连磕两下,那把餐刀就飞了出去,落到沙发旁的地毯上。
“冷静,”迈克尔骑到昆尼西腰间,按着他两只手,“你这样乱用刀子,会伤到自己——”
他后悔没带点绳子,眼下能用的就只剩腰带了。但迈克尔很快就忘记了后悔,因为他离昆尼西太近了,近到能数清他眨动的睫毛,嗅到他身上香皂的气味……
操,迈克尔在心里骂了一句。
再没比这更尴尬的了,他沉寂了几年的兄弟突然在这时重换生机,兴致勃勃地顶着裤裆。而昆尼西绝对察觉到了,由于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猛地褪去血色。
第22章-迈克尔在新兵训练营时,教官曾问
迈克尔在新兵训练营时,教官曾问他,什么样的敌人最难对付。
答案挺出乎迈克尔意料,他以为最难对付的敌人是机关枪——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塞洛蒙教官的意思,他妈的,疯子最难对付。
脸上捱了两拳,颧骨火辣辣地疼。等迈克尔摇晃着站起来,昆尼西已经找到了货真价实的凶器——一把足有十英寸长的主厨刀。
“操!”迈克尔庆幸自己念大学的这四年没有疏于锻炼,转身躲过一击,顺手抄起椅子挡在身前。刀这玩意儿捅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心肝脾还有大血管,还有他神采奕奕的下半身。昆尼西的进攻毫无章法,左一刀,右一刀,有一下劈在桌上,哐地留下一道划痕。
“冷静点儿!”迈克尔举着椅子,“我他妈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昆尼西当然不会因为这句话就扔下屠刀,他乱七八糟地挥舞手臂,推开桌子,试图追上迈克尔。迈克尔买的一瓶红酒掉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他愣住了,就在这短短两秒功夫,迈克尔瞅准机会,一脚揣在昆尼西胸口,把他掀翻在地;而后他扭住昆尼西的两只手,把他脸朝下重新按回地板上。
“条件反射,抱歉。”迈克尔说,夺走那把要命的刀子,扔到楼梯下面,“你不会用这玩意儿,别伤到自己。”他抽出腰带,将昆尼西双手反绑。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因为搏斗,昆尼西的灰色毛衣翻起了一角,露出白色衬衫和裤腰。上帝保佑,他居然还穿着那种直筒高腰吊带裤!这种十九世纪的玩意儿,麻烦得要命,迈克尔还以为战后早就被扔进垃圾堆了呢。
吊带裤唯一的好处在于,迈克尔终于找到了足够的绳子。他不顾昆尼西的挣扎,把吊裤带抽下来,结结实实地困住了那两条不老实的腿。世界暂时恢复了和平,迈克尔摸了摸口袋,糟糕,他忘记带烟了。
“我戒烟了,偶尔还是想抽一根。”他咕哝道,“你冷静一下,战争结束了——”
“操你的!”昆尼西骂道,“操你的,费恩斯!”
这可真够滑稽的。迈克尔讲着磕磕绊绊的德语,努力发准小舌音;昆尼西却用偏偏英语骂他。没有烟,迈克尔摸了下嘴角,又摸摸胸口。兵籍牌晃来晃去,“我知道,你打算干掉我。”
这时,门被敲响了,当当当——
“卡尔,你还好吗?”
真棒,这下惹来了邻居。等下再叫来警察,嗯,谋杀还是互殴,迈克尔琢磨,他这个周末怕不是要在警局度过了。
“我没事。”出乎意料,昆尼西居然撒了个谎,“我不小心打翻了锅。”
“真的没事吗?”那位邻居听起来很是担心,“需不需要我老婆来帮你?”
“已经弄好了,谢谢,穆勒先生。”
看来不用进警察局了。迈克尔摸了摸胸口,眼前的昆尼西侧着脸,双眼紧闭,不停地急促呼吸。这种姿势非常不舒服,但迈克尔可不确定这间客厅里还有啥隐藏的凶器,锤子啦、扳手啦、砧板啦、盘子碎片啦……你永远想象不出人们能用日常生活用品犯下多少谋杀罪。
科学研究,面对死亡威胁时,会激发出人体一种什么什么素。迈克尔没记住那个名词,不过搏斗后的感觉让他又熟悉又激动。他头一次对昆尼西下手,就是在蒂姆死之后。妈的,迈克尔的心脏砰砰直跳,似乎要冲出胸腔,是的,冲动与死亡如影随形,他不用低头都清楚自己现在硬得发胀。
“……你要是冷静下来,我就放开你。”迈克尔说,“你想杀了我,说实话,我倒是不反对。”
“虚伪,”昆尼西气喘吁吁,这个姿势让人呼吸困难,“操你的!”
他可能就会这一句英语的骂人话,迈克尔隔着毛衣握住兵籍牌,眼前是幅美妙的景象——至少,对他而言,相当美妙——昆尼西头发凌乱,露出一点白皙的耳垂和脖子;那条高腰裤很好地勾勒出他腰臀的线条,一直到小腿……更别提还有浅灰色棉袜下细瘦的脚踝。迈克尔欣赏了一会儿,对,他在心里用了“欣赏”这个词,同时渐渐感到,他这几年在教堂的修行算是付诸流水,撒旦的阴云再度笼罩了他的灵魂。
于是,在撒旦的驱使下,迈克尔伸出手,撩开那片金色的头发,沿着昆尼西的耳垂抚摸,像逗弄一只不听话的猫。昆尼西僵住了,在迈克尔手底下,他总是非常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