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钦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什么他不记得,但清醒时的下坠感恐怕可以记很久。
他的手往下移了点儿,覆在了心脏上。掌心的温度稍高,连带着触暖了那一片的皮肤。可惜,这一点微薄暖意根本无法缓解心脏的难受,他睁开眼缓了口气,发现奥河的手臂在墙上撑着,俨然一副保护的姿态。
他愣了愣,因为不舒服的惊醒而紧张的心脏逐渐缓和下来。
奥河问:“做噩梦了吗?”
金钦摇了下头,想做几个深呼吸,但都没法深入,他只能短促地一呼一吸:“你应该学会休息,从闭上眼睛开始,睡一会儿吧。”
午夜的插曲没有持续多久,金钦安静了一会儿,又睡着了。他睡得很沉,脸颊两边的头发被汗浸得发亮。
奥河降低了自己的温度,往他那边靠了点儿。他没有真正享受过睡眠,对机器人来说,休眠显然是一种更舒适方便的方法,但他很听金钦的话,开始闭上眼感受奇妙的睡意。
不得不说,学习入睡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他有足够多的神经去关心睡在一旁的金钦,在他体温偏高时降低自己的温度,在他瑟缩时让自己更暖和一些。
R系列的优点在此时此刻终于开始显山露水,他有一点点骄傲,其他方面不敢说,在单纯的陪睡方面,即使有再多选择,他也一定是金钦最不能离开的一个。
也许是学习能力太强,或者单纯地进行了太多心理活动。
下一个清晨来时,金钦刚睁开眼,就看见奥河的手在自己衣角上扯着。属于成熟男人的英俊脸庞睡得像个小孩,稚气和英气并存,确实是奥河的气质。
他没有体验过这种滋味,就好像突然间拥有了什么。他忍不住摸了一下奥河的耳朵,又发现自己似乎特别喜欢触碰奥河的身体。
奥河比金钦晚起了半个小时,也因此错过了罕见的温情。
金钦在桌旁坐着等反馈,听见身后有动静,他把终端扣在桌面上:“醒了?”
“想吃什么?”奥河翻身下床,上臂撑着顶层的床铺,没有歉意,笑着说,“我去准备早饭。”
还是老三样,白面包、黑咖啡,配营养片。
幸亏沈等则没见过金钦真正的早饭,不然早就能戳破金钦热爱美食的假象了。
奥河把餐具依次摆开,留给他报到的时间已经很少了,但不知为什么,他几次走到门口又因为不安折返回来。
金钦的心脏也在怦然跳动,他能听到军靴在地毯上走动时发出的沉闷响声,这些响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来来去去,最后突然近了。
奥河几乎是冲了过来,单膝跪在他面前,蓝色的眼睛望了他很久,最后什么都没说,扣上帽子走了。
黑咖啡的热度似乎也随着机器人的离开降了下来,金钦没有动奥河留下来的早餐,他缓慢地挪回床上,按了呼唤铃。在医疗组来之前,他忽然想起什么,起身把早餐扔进了垃圾桶。
白色几乎跟早餐落地的声音一同侵入进金钦的五感,他说:“我被注入了不明液体,所有接触过我的人员都已经接受主动屏蔽了,辛苦。”
此时此刻,金钦甚至不想要严谨,他认为从胳膊注入的绝对是毒素,非常磨人。起码在昨晚入睡前,他还只当是常见的折磨人的小把戏,但自从醒来,他的心率就一路飙升,现在连喘气都有困难。
在他不能自主呼吸后,他被迫进入了昏迷。
科学家身体衰败的进程非常快,所有器官都在往衰竭的路上疾驰。
没有人敢对他掉以轻心,他被迅速运回了落城区的医疗中心,接受了隔离治疗。
金钦没有拥有签字权的亲属,而他本人的生命也比他本人意愿重要得多,军部为此成立了医疗专组,不同的治疗方案像雪花一样从办公室飘向病房。
目前来讲,替换一部分器官能延缓他的死亡,但在见到毒素的真面目前,除非将他的肉体全部换过一遍,否则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奥河在东线的任务结束前,“不慎”伤到了手臂里的复杂神经,不得不回到第八实验室进行主骨骼的修复。
他在报到后,到金钦的房间外远远地看了眼。他甚至没能靠得很近,只能借助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模糊地透过玻璃看了眼躺着的金钦。
他把自己的情绪磨得很钝,压在头脑里的全是理智认为更重要的事,比如权限不够。他知道金钦中毒,但不能来;他与金钦是一个屋檐下、一张床上的亲密关系,可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
他们之间就是云泥之别。
奥河出神间,听见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转头去看,眼前的女人高贵优雅,与金钦并不太像,但冥冥中,他知道这应该是金钦的母亲。
他向金钦的母亲点了一下头:“你好,我是奥河。”
“是R24吗?”金觅说完就皱了一下眉,“我不太懂,这样称呼你是否冒犯。”
“没有关系。”
奥河往金钦的方向看了眼:“您来看他?”
金觅笑着点了下头,她笑起来时,和金钦相像的地方就全都不见了。因为金钦不会这样笑,起码不会为了让别人更舒服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