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行也微微笑了笑,跟他碰了下酒瓶,试探地喝了一口。
萧陟一直密切注视着他的神色,见他十分平静地把酒咽下去,又看了眼酒瓶上的度数,“还行,没觉得辣。”
萧陟勾唇一笑,从前陈兰猗喝起酒来很豪爽,但是酒量其实不怎么好。
两人在夜里对坐饮酒,一扇门把外面的喧嚣都阻隔住,他们这个光线并不十分明亮的屋子又成了一方小天地,气氛轻易地朝暧昧的方向划去。
贺子行在心里严厉地警告自己不要多想,一边扯起个话题:“没想到钱老板会发生这种事。”
萧陟显得不甚在意:“他活该。”
贺子行却是叹了口气,“总归是罪不至死。他刚给我发短信那会儿我确实盼着他死,那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睡不着、吃不下,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一不留神就让汽车给撞了,还好没出大事。”
萧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真正的贺子行在那次车祸中就已经走了,这么说来,钱老板真是罪有应得。
“其实,要不是他,我可能之后也不会再穿女装上街,也不会遇见你,然后跟你走得这么近……”贺子行猛地停住口,掩饰性地仰头喝了一大口。
萧陟垂眸看着他手里的酒瓶,里面的酒还剩一个底。视线沿着瓶身往上爬,比平时更鲜艳的红唇、带了粉红的脸颊、泛着水光的眼睛……这么快就有醉意了。
萧陟一仰脖,把第二瓶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管又进到胃里,身体却比之前更燥热了。
萧陟的手指在酒瓶冰凉光滑的瓶颈处摩挲着,“今天有点儿晚了,一会儿还去洗澡吗?”
贺子行抬头看向他,被酒精麻痹的思维迟缓起来,他自以为只思考了一瞬,其实已经盯了萧陟半天,才启唇道:“久哥,我今天回我自己那里睡吧。”
萧陟十分诧异,迎着他水光莹润的眼眸问道:“怎么了?”
贺子行移开了视线,又喝了一口,“总是麻烦久哥,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萧陟扯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怎么突然跟久哥见外了?”
贺子行一直低头看着已经空了的酒瓶,半晌才道:“没有,就是,现在天凉了,阁楼也开始冷了……”舌头也受了酒精的影响,语速也开始慢了。
萧陟有些烦躁,他是想给贺子行时间,是为了等他自己往前走,可不是想看他自己往回退。
“不行。”
贺子行愕然地抬头看他,萧陟沉着脸又说了一遍:“不行,你那里治安太差,你住那边我不放心。”
贺子行有些着急,却还是说不快:“可是,彩玲姐住的那个小区,保安也不是特别负责。”
萧陟没跟上他的节奏,不是在说在哪儿睡觉的事吗?怎么又扯上贺彩玲了?
贺子行看着他,眼睛被醉意熏湿,看起来好像覆了层泪,“彩玲姐,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
萧陟彻底迷糊了,这又是从何说起?
“彩玲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还是有你的,见你出事,就特别担心……”
萧陟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怒气,冲得他太阳穴疼,他怕再听下去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噌”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噪音。萧陟大步走出去,只丢下一句冷硬的话:“今晚先在这儿睡,剩下的明天再说。”
贺子行目送着他裹挟着怒意的、高大的背影出了店门,心中不由有些酸涩。
在警察局看见的那名女警察,一看就是个严肃的人,却对久哥有说有笑的。大波浪,见过那么多男人,却唯独对久哥青眼有加。还有彩玲姐……虽然一时冲动离婚了,但其实对久哥还是……
直到今天,贺子行才意识到,久哥这样耀眼的人,当然不止自己一个人看到了他的好。
贺子行也站起身,走到店门口,看见萧陟正背对着店门抽烟,两条大长腿微微分立,一手插兜,一手看动作应该是正往嘴里送烟,光看背影都充满了魅力。
这样的久哥,随时都可以开始新生活,自己不能永远生活在错觉里。
在听见他脚步的瞬间,萧陟回过头来,浓墨沉郁的眉眼在看见他的那一刹舒展开来,他手里还夹着香烟,转过身朝贺子行笑了笑,诚恳道:“子行,对不起,我刚才语气不好。”
贺子行喉咙一紧,“没事……”他还想多说两句,嗓子里却酸涩得让他说不出话来。
久哥对他太好、太温柔了……这样是不对的,会让他继续沉沦……如果让久哥知道自己有了那种心思,该有多厌恶他?
他在心里苛问自己:不只穿女装,还对男人动心,贺子行,你怎么这么恶心?
萧陟见贺子行脸色不对,忙掐了烟走进店里,扶住贺子行的手臂,“累了吗?要不先上楼睡觉?”
他身上、口中都带着尼古丁的味道,让贺子行鼻端充斥着他个人强烈的味道。
贺子行再不敢跟他多待,猛地抽出手臂,匆匆点了下头就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