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躯干是鹰司自己做的。”白允慈对封盲说,“你应该也很了解它。现在,我要把鹰司的头接到这个躯干上,你听我的指示,我连哪部分的神经,你就去推动那部分对应躯干的系统,明白么?”
“明、明白。”封盲说,“他……他还能活么?”
白允慈不说话,专注在这一台“手术”之上。这副躯干是完全仿照人类结构制作的,脖颈那里每一个肌肉结构、器官等都十分之精妙。白允慈用工具将那些连接处一一与鹰司的对应上。这是最细腻的手术,哪怕一个呼吸的差异都可能影响结果。
他的手很稳,小心翼翼地将第一根神经连接上,低声说:“脊椎。”
“好,脊椎。”封盲操控着躯干的系统,他脑中很乱,但是必须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虽然白允慈没有正面回答他,但是他知道,一定是有希望,白允慈才会这么做。他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一个确认键按下去,屏幕中脊椎的部分被点亮了。
“连接成功。”封盲说。
白允慈不语,继续着他的工作。
孟蝶伤势虽重,但是治疗的过程并不复杂。何寻切开了她的胸口,将她受损的内脏一一处理好,然后闭合伤口,接上了生命循环机,孟蝶便陷入了深度睡眠当中。
他转身来到杨禁一侧,然后看了看屏幕上的数据,不由得心下感慨,一个强大的人必然也是运气爆棚的人。那一刀几乎是贴着杨禁的心脏穿过去的,但是在外部看来,那惨状仿佛就是捅破了心脏。
但叫何寻惊讶的是,杨禁正在以飞快的速度自愈。
怕那是潜能,一个人的自愈能力真的可以这么快么?何寻不禁疑惑。
“何寻,忙完了吗?”白允慈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准确的知晓这时何寻已经处理完了那两个伤员。
“嗯。”何寻说,“需要我做什么?”
“过来帮我进行缝合。”白允慈一边说话,一边专注手头上的事情,“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要在他彻底脑死亡之前激活。”
何寻了走过来,见白允慈已经把那副躯干与鹰司连接了一半,他需要做的就是把已经连接完毕的那部分皮肤与金属融合起来。但这是一个相当细腻的工作,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地神情。
“他才十六岁,人生才刚刚开始。”白允慈埋首工作,为了不影响操作,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你多犹豫一秒,他生的希望就减少一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自己做不到,怕因为一个失误而彻底杀死他。但是这不就是医生么?既要有救人的能力,也要有杀人的勇气。如果害怕因为失误而害死一个人,从而选择沉默,那才是真正的杀死了他。”
何寻低下头,惭愧地笑了一声:“看来我是真的老了,竟然要让你一个后辈来告诉我这些。哪儿有什么医者仁心,只是不怕死罢了。”他定了定神,再睁眼时,眼里已经没有了犹豫。他拿起了精密的仪器,笔尖一样的东西对准了要缝合的地方,认真的将金属与鹰司的皮肉连接在一起。
两个人同时协作,只有白允慈会简单地命令封盲,封盲将白允慈已经连接好的部位逐一激活。当整个躯干的完成度想着百分之一百接近的时候,封盲的泪水已经贮满了眼眶。
百分之九十九,只剩下最后一个器官了——大脑。
封盲决绝地按下了“确认”,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人都不敢呼吸了。
百分之一百!鹰司的大脑激活!
躯干开始根据大脑的指令自动适应鹰司的基因与各项数据,全新的身体每一个机械骨骼都开始舒展,生物基液如同血液一样在柔软的“血管”中流淌,快速的在全身走了一个循环。当它们从强健的“心脏”出发,直冲鹰司的大脑时,鹰司的眼睛动了一下。
“活……活了么?”封盲屏住呼吸,感觉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再等等。”白允慈伸手覆上了鹰司的眼睛让他闭上,鹰司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白允慈问何寻:“孟蝶怎么样?”
何寻看看杨禁与鹰司的模样,惨淡一笑,说:“看样子,她算是伤得轻的。”他打量了一番白允慈,伸手按在白允慈的肩膀上,说:“你是个好医生。”
这个千帆的后辈在何寻眼中始终是一个有着一些变态嗜好的怪咖。何寻坚信“医者仁心”,所以他的内心是柔软善良的,年轻时仗着卓越的技术与精力无望不前。可是当这些离开他之后,他退缩了,变得不自信。他可以畅谈那些理论,但是让他手持刀柄站在生死面前时,他会有种种忧虑,先想到的永远是自己能不能做到。
可白允慈与他不同,除了有一些洁癖之外,他从里到外都不像一个医生,因为没有哪个医生天天把“杀人”二字放在嘴边,而他动起手来也绝不会手软。何寻以为他对生命太过冷漠,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白允慈去看了一眼杨禁,杨禁不需要任何人,自己就在恢复中。
“真是个怪物,真应该把你剖开来看看。”白允慈盯着杨禁,低声说,“下次吧。”
这个夜晚注定是他们所有人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个夜晚,三个人互相看看,各自一时无言。封盲有些脱力地说:“我去看看达莉娅,刚刚忘了她。”
何寻说:“我跟你去吧,看看她怎么样了。”
两人离去,只留白允慈独自在实验室里。他走向窗边,夜色正浓,这栋楼里发生的事情在这个城市中显得极其微不足道。他看着皎洁的月亮,贴着玻璃的手掌变成了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表情变得极其阴冷。
官锦城在停机坪前站着,静谧的夜晚之中,任何声音的出现都显得十分明显。
直升机回来了,在约定的时间内。停稳之后,官锦城看着时一羲从上面走下来,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可官锦城却觉得,他有点失魂落魄。
官锦城向前走了一步,展开双臂:“受伤了?”
“他在我脖子上插了一刀。”时一羲指了指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