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俪立刻站了起来,眼泪唰地落下来,厉声道,“你不会到现在还想着他吧?他害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高中的时候那么乖的,可是被他带成了什么样子?最后连个好学校也没有考上……”
“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他没有关系的。”宋远棠重复自己的话。
“怎么没有关系?”宋晓俪却是越说越激动,“怎么没有关系啊?他是同性恋啊,他对你图谋不轨,每天那么晚了还打电话骚扰你,棠棠啊!妈妈早说过不要和那种人接触,你怎么……”
说到这里,门外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老房子隔音很差,她意识压低声音,抹了把泪,“……你怎么不听啊。”
宋远棠感到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说不出话。
宋晓俪以为他跟贺尹迟早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跟宋远棠在一起的人是贺尹迟,只是叮嘱他,“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在酒店里接触的人本来就杂,要是还这么被影响,你不如趁早换个工作。”
这不是她第一次提出来想让宋远棠换工作,但这份工作宋远棠做了三年,好不容易到了今天的位置,哪里说换就能换的?
他定了定,说,“和什么样的人交往是我的事。”
宋晓俪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又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可是,你也要看什么人呐!难道你还想像高中时候那样,把自己的前途毁了吗?”
这些话宋远棠不是第一遍听,耳朵已经要磨出茧子。宋晓俪还在喃喃,“……你那么优秀那么懂事的啊,都是那个姓贺的,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这样不好吗?宋远棠问着自己。
佼佼者只是少数,大多数人到最后都要接受自己的平凡平庸。他只是学会了乐于接受。
“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宋远棠依旧为贺尹迟开脱。
贺尹迟原本就没有过错,从来都没有错,喜欢一个人能有多大的错?可是他在母亲的嘴里却像个杀人放火的恶人,这让宋远棠无法接受。
春季运动会过后,夹在本子里的那封情书不知道怎么被人发现了,他们拿着那字迹苍劲的纸张,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里面的内容读了出来。
“还有人喜欢这样的人啊。”已经忘了是谁说了这样一句,班上几个向来瞧不起宋远棠的男生哄笑起来。后来这件事传了很远,连老师都知道了,是贺尹迟自己站出来承认情书是他写的。
他不愿意看宋远棠因为他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之后引起了更大的狂澜。因为是贺尹迟单方面追求宋远棠,并不能算作两人谈恋爱,所以学校只叫了贺尹迟的家长过来谈话。
谈话的内容贺尹迟已经不得而知,但回去之后他爸脸很黑,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颤抖,连骂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但贺父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包括贺母,大概是怕她受不了刺激,只是把贺尹迟关在房间里两天,让他好好想想。
可贺尹迟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该去喜欢宋远棠。
虽然被揍了一顿,但他还是回了学校。当时这件事已经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二十三中从来没有出过比这更出格的事,一个男生在追求另一个男生。
贺尹迟比以前收敛了些,也不能经常和宋远棠一起走了,但他还是每晚等宋远棠,给他带早餐,给他塞情书。
“你为什么要承认?”宋远棠记得他当时这样问过贺尹迟。
贺尹迟当时好像说,“又不是亏心事,为什么不承认?”
他就是这样坦荡,洒脱,却把所有不可言说的少年心事都留给了宋远棠。
好几个老师后来都找他谈过话,委婉或直接都大同小异,意思是让他不要耽误了宋远棠学业,宋远棠是棵难得好苗子。
贺尹迟当然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更怕自己会耽误了宋远棠的前程,可他没办法不靠近他,因为他想要宋远棠的前途里有他,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们的关系。
宋晓俪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震惊又生气,恰逢期末考试,宋远棠的成绩下滑了一点点,她立刻将这件事迁就到儿子的追求者身上。
从那以后,贺尹迟打过来的电话都被按掉,也不准宋远棠再跟他有所接触,甚至连上下学都要接送他,好在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放弃了。
高三两人已经断了联系,但宋远棠高考前状态不佳,宋晓俪还是将原因归咎到了贺尹迟身上,她坚信贺尹迟还私下骚扰着自家儿子,是他害了小棠。
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她更不可能想到,宋远棠也同样喜欢着贺尹迟,那个她口中的骚扰犯,臭变态。
然而宋远棠高考成绩下来那一刻,她所有的希望都被浇灭了。
她至今都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妈,你让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宋远棠满身疲惫,连说话都带着倦意。
宋晓俪已经不年轻,皱纹横生,尤其是生起气来,“是,难道这是小事吗?”
宋远棠无力反驳,或许在母亲眼里,这就是头等大事。他道,“等我下班再说不行吗?”
宋晓俪嘟囔了一句,“你还是尽早去找份稳定正经的工作,也不用上夜半,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