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让康叔送你去海边的温泉酒店?”
“我病犯了,想去季氏旗下的酒店修养。我会让尚雪臣陪着我,一来是因为我犯病的时候正好伤着他,带他一起过去调整一下心情;二来是因为我一个人太闷了,也想要消遣。”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那你在那里好好养病。”
挂了电话,季书平想自己说的这么清楚,而且还特地带上了康叔,他妈应该不会再去烦尚雪臣了吧。总得给他喘息的机会。
尚雪臣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怎么睡都睡不着了,他昨晚上来就倒下的确是困了,可梦里睡的不踏实,一开始感觉是有人在咬他,后来又觉得有人一直在杵自己。他把梦里的怪异感都归咎于睡前喝酒的缘故,等后来自己不耐烦的换回侧卧姿势,那怪异感渐渐就没了,只是睡没多会儿又被季书平吵醒。
现在,因为季书平接的那个电话,他是一点要睡的意思都没有了。他在床上睁眼睁了半天,没见着季书平再回来,只有披着被子去了楼下。
下楼,转脚去了厨房。在厨房里忙活的季书平看见披着被子的尚雪臣,问他,“不睡了吗?”
尚雪臣摇摇头。
季书平冲他一招手,“那过来吃早饭吧。”
尚雪臣抬脸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天,此时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天空还是模糊的青色。他拖着步子往吧台边走,吧台上还放着昨晚他抱过来的鱼缸。季书平正背对着他在料理台上煎蛋,他撑着下巴看着金鱼,想起今早季书平醒来亲他的额头,心里一阵发慌。
人有时就是这样的,第一个愿望实现的时候,会觉得惊喜,可接二连三来的好运,却让天生在泥潭里摸爬滚打的人阵阵心虚。所以,尚雪臣害怕,他最近的好运有些过头了,等到季书平知道真相的时候,他又会怎样重重跌下,摔的粉身碎骨呢?他想起经常去街口找二瞎子算命的大伯,黑道的大哥们为什么总是迷信,原来还是怕死,怕到最后一场空。
季书平端着早餐过来,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口味清淡的欧陆式早餐,吐司上面盖着蛋,旁边点几颗圣女果,再配一杯黑咖啡。尚雪臣憋住了自己要叹气的欲/望,拿着叉子去戳蛋,心里想的都是豆浆油条小汤包,油茶馄饨糍饭团。戳开面包上的蛋黄,他想的是两颗蛋摊的杂粮煎饼里面夹着咸蛋黄。
尚雪臣拿着叉子挑着盘子里的圣女果,圣女果被他挑的在盘子里转来转去,对面的季书平喝一口咖啡看他一眼,“时间太短,没来得及准备。”
被挑破心思的尚雪臣觉得自己忒不厚道,别人给你准备了早餐就该说谢谢了,干嘛还把不想吃摆脸上。他戳起一颗圣女果,放在嘴里嚼着问季书平,“我发觉你很喜欢西式的食物。”
西式的食物?是这样吗?其实也不是,季书平只是不喜欢中式什么都凑在一起吃,他喜欢一人一个盘子,只吃自己面前的食物,换句话说他讨厌中式非得相聚的传统,喜欢专注一个盘子里的孤独冷清,不问其他。
只是从小的家庭教育告诉他,你不能过多的表现出喜欢与厌恶,商场里不管是二度梅花开的喜事,还是死爸爸死儿子的丧事,面上都要表现得云淡风轻。他受不了这样,所以才给自己找了躁郁症的借口,这世界真是奇怪,常规里的贪嗔痴怒,你不能表现,那是你作为上流社会礼仪上的不合格。可等你套上情绪病,所以过分放大的情绪都能因为一句他有病而被接受,这样也好,虽然是假装,总归喘了口气。
季书平把自己吐司上的蛋给了尚雪臣,他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餐点,“也不完全是,我是有什么就吃什么罢了。”
尚雪臣心想他这是和那个都可以差不多的回答,他吃着季书平给他的蛋,瞟一眼旁边的鱼缸,想起那次在西餐厅的电梯里他和季书平提起的恋爱前提,原来他和季书平真的差距很大。想到这个,他抬眼偷瞄一眼季书平,又在心里自嘲一番,恋爱啊,怎么可能。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他身上有家的幻想?他这几天一直在偷偷观察着季书平,什么都可以看起来没什么口欲的季书平,其实是无所谓家这个概念的。
流连过夜场的尚雪臣知道,这世上最难搞的人其实就是什么都可以的人,他们嘴里说着都可以不是温柔的迁就,只是真的无所谓,尚雪臣看不透季书平到底有所谓的是什么?
等清淡的早餐吃完,季书平推着尚雪臣去洗漱换衣服,康叔一来,他们就得出发了。等尚雪臣的功夫,季书平又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短,接起的时候,对面人只说了一句话,“周媛回来了。”
“知道了,放风给邵陵。”
收拾妥当的尚雪臣从二楼下来,季书平上下看了他一眼,“我的衣服你可能不太合身,还是先顺路送你回去收拾几件衣服吧。”
尚雪臣对他的提议没有异议,毕竟总不能天天穿季书平的内裤。
没一会儿康叔就开着车过来了,不是他和季书平厮混的那辆车,这让他稍微能端住自己的面子。只是看到康叔的时候想,做私家司机也挺不容易的,这会儿外面还没到正常的上班时间呢,康叔就得载着他们跑个长途。他原本想着像上次那样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结果被季书平拉着和他一起坐在了后座。
坐进车里,尚雪臣小心翼翼去瞄了一眼康叔的脸色,还好康叔一副扑克脸没有要发言的打算,他也就抱着手臂靠在车门上闭目眼神,期间季书平坐在车里也没怎么说话。
等车开到自己租住的小区门口时,尚雪臣让康叔把车停小区门口,自己进去收拾几件衣服就出来。没人对他的要求有疑议,只是尚雪臣下车往小区里走的时候,季书平坐在车里看了他一眼,让他想起在梦里,他就站在对街冲自己笑。
季书平没管康叔还在车里,摇下车窗喊了对着往前走的尚雪臣喊了一声,“尚雪臣!”
尚雪臣回头看他,以为他有什么要交待自己的。季书平看着停在原地的人,喉头蠕动一下,才说道,“早点回来。”前头驾驶座上的康叔,透过后视镜朝后看了一眼,在方向盘下捏着手机发出了短信。
尚雪臣像是不明白季书平的话,顿了一会儿,还是对着车里的季书平笑了一下,说,“好!”
他不断回味着季书平的那句“早点回来”,像是真的有了归属,等不及电梯,直接从楼梯上去,上楼的脚步都快了很多,只想着楼下有人在等他。
开了门,拖鞋都不换,就要自己房里走,经过厕所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他听到厕所有水声。是谁?
转身看一眼客厅,客厅的东西没有动过的痕迹,重新走到玄关,鞋架上的红色漆皮凉鞋多了一双。是周媛回来了吗?
水声停止,周媛湿着头发,拎着泡澡袋出来了。
尚雪臣上前两步,惊讶的看着她,“周媛,你回来了?你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
周媛把手里的泡澡袋藏在了身后,“哦,发布会那天我原本去给姚彩儿送包,结果被她拉上了车。车开没多久,又让我中途在一个郊外山区下车。我一没带钱包,二没带手机,费了一番功夫才回来的。”
尚雪臣听她一番叙述,没从她神情里看出真假,还想再多问点什么,可周媛避开他,说是自己好不容易回来,刚泡了个澡要去把泡澡袋扔掉。尚雪臣站在门口,等周媛经过时,张嘴问她,“一双款式一样的高跟鞋,你买两双干什么?”
周媛和他擦肩而过,打开大门,没回身,“我两只脚的码数不一样,所以买一双大一码的,买一双小一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