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要你的钱,”他垂下眼,不愿多说,“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大概是那边也猜到他要挂电话了立马换了个恶狠狠的语气,“钟于,你别不识好歹!我还是你亲爸,你不给我赡养费我就去向那些记者曝光你!你别觉得我狠心,前阵子已经有人来向我打听你了,我是疼你才没把你的事往外说!”
听筒里传出男人吼声的同时,恰好另一个人进了卫生间。
是林凌,说话声太大了,钟于肯定他听到了,但林凌除了往他脖子上瞟了一眼外,神色动都没动。
他冲钟于点头示意就进了隔间。
林凌进来了他就不好再继续在这里打电话了,钟于往外走在楼梯间停了下来,“谁来找你的,乐如?”
男人呸了一声,恶声道:“我管谁来找我的,你给不给钱!”
“我没钱。”钟于指甲有点长了,在白墙上划动留下一道细细的印记。他说:“我没什么事怕被曝光的,你想找记者就找吧。”
电话那头又响起几个轻一点的男声,窸窸窣窣说了几句,就听中年人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和他那个早死的......”
钟于挂断了电话。
或许是闻司余和涂涂的存在给了他明亮的勇气和冷静思考的能力,他居然也能像局外人一样冷眼回想过去。
那个男人从没来过他的家长会,老师让家长在试卷上签名他也从未签过。
父母和孩子的关系总是不平等的。在孩子降生之始,父母天性和道德准则就要求家长用爱与关心照顾孩子,但只有在父母垂垂老矣之时,孩子才会有能力反哺他们。
这种关系里父母总是会比孩子付出的多,这是一种无私的单方面的付出,而父母会在这种付出里自我圆满。
钟于想,所以,孩子的童年时期是非常重要的。当然也不是说别的时期不重要,只是这个时期孩子会更脆弱、更容易引导。
钟于在楼梯间站了一会,墙上多了几道指甲印。划了人家的墙他怪不好意思的,指腹抹两下也没用,钟于突然想起自己兜里还有玩游戏时剩下的贴纸,于是粉色的小猪佩奇被贴到了墙上,遮住了那几道胡乱交错的划痕。
盯了贴纸一会,钟于莫名觉得自己审美变得真快,刚才还和闻司余吐槽这个贴纸丑,现在又觉得可爱了。
他先去了一趟导演休息室,才回自己的休息室。
闻司余已经把他的东西收拾好了,见他进来酸溜溜地说:“什么电话还要避着我。”
是没必要避着闻司余,他们现在也算知根知底的关系。他刚才是下意识要走开,就像人总会掩藏自己不堪入目的黑历史一样,哪怕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过去,钟于也不愿意让他直面这种不堪。
“我爸的。”
闻司余默了一瞬,竟然冲他道歉。
钟于笑了,他倚在沙发边,两人交换一半体温,捏了捏闻司余的耳朵,“没必要,我没那么在意。”
闻司余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别说了,我明白的。
钟于:......
“我还挺喜欢你这么管我的。”他毫无负担地转移话题。
“......”闻司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抱了他一会,忽然注意到他脖子上红了一片,在白皙的皮肤上特别显眼,摸摸也没鼓起小点,不像是过敏,“你这怎么了?”
“不知道,”钟于被他凉凉的手指摸的瑟缩了一下,“蚊子咬的吧。”
闻司余被他一句蚊子提醒想起自己以前还把“蚊子”当成过“闻子”,好笑,埋钟于颈窝里笑了半天,蓦地对着那片红红的皮肤咬了下去,留下个牙印。
钟于还在疑惑他笑什么,“嘶——你有病吗?”
“有病,”闻司余满意地欣赏自己的牙印说,“心病。”
钟于想摸摸那块被他拉住了手扣在一起,于是也不生气了配合地问:“什么心病?”
闻司余深深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求而不得的心病。”
“......”
他们从休息室往外走的时候刚好碰到从卫生间回来的林凌,林凌又往他脖子上瞟了一眼,然后迅速看了下闻司余,钟于什么话都没说,他就先脸红低着头急匆匆地走了。
“......”
闻司余笑了声:“这小孩看起来老成,这么容易害羞。”
钟于忍无可忍地锤了他一下,“你也没多大。”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