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次他喝醉了之后都会哼这首歌,像是一个执念。这首歌刻在他的血和肉里,他就算是失去意识也不会忘记的。
周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问他:“我妈呢?”
果然,这会儿是真的喝高了。前几年周遇也是这样,只要喝多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妈呢?
他那毫不留情离他而去的母亲,让他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那所谓的母亲的生活,以弥补他自己内心那点说不出来的失落,好像别只是说一句“她很好”,他就能得到莫大的满足。
为什么失落?他其实说不上来。即使再坚硬的一个人,内心里其实还是依恋母亲的吧,其实还是有着淡淡的遗憾的吧。
他只是在平时清醒的时候,能控制着自己不去问,不去想而已。
“开学之前我看到阿姨了,她过得很不错,你……妹妹也很不错。”于敬州犹豫了一下,把后面半句也补上了,他想周遇应该是想知道的,“她们过得挺开心的,我在市中心广场跟她们遇上的,你妹妹还跟我打了招呼。”
“这样啊……那……挺好的。”周遇点了点头,再没把头抬起来,他的头垂的低低的,像一条被遗弃的丧家之犬,“她过得不错,嗯,不错就行。”说完这句他又陷入了沉默,他的脸色依旧很白,甚至还有比平常更白的趋势,带着点“惨淡”的味道。
可不就是丧家之犬吗?因为那个能给他家的女人不要他了。
于敬州伸手拍了拍周遇的背,轻声问他:“那你过得开心吗?”
周遇闷着头不言不语,他的大脑转的比平时慢了许多,于敬州的话在他脑海里过了很多遍,他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问自己开不开心。
开不开心?自然是开心的。
为什么不开心,凭什么不开心,他为了谁不开心?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他为了谁不开心,又为了谁去开心呢,为他自己么?自己是个被抛弃的人,他难道要为他被抛弃而开心么?
他知道人得为自己活着,可潜意识里他自暴自弃早已成了习惯,他也许能为了于敬州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忙里忙外,也能为了贺初被人欺负而为他挡酒,可他从来不愿意为了自己多做点什么,他心里早就觉得这些事情没有意义。
为自己做什么呢?连他的母亲,都不在乎他的是死是活。
就连……最可笑的成绩,在她眼里都只是为了偿还她为他砸下的钱。
自己这样算得上的任性么?也许是的。
“我开心啊,为什么不开心?”周遇抬起头笑了笑,仰头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灯光将他白皙的面孔染上了夺目的红。
他笑着笑着,嘴角就开始被什么压着一样,渐渐的弯不起来,带着点悲凉的味道。
“你还记得我当初问过你的那个问题么。你那毛病,还能好么?”
“毛病?我可不认为那是毛病。”周遇惬意的吸了口气,笑容有些僵硬,他用近似遗憾的声音说:“我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一定会和性别无关。所以……大概是好不了了。”
“是因为……那个贺初吗?”尽管对方并没有看他,但他看着周遇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开玩笑,他问的小心翼翼,声音里都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并不反感同性恋,但是他却希望周遇不要去走那道独木桥。
他的路已经足够难走,他怎么能让他更加难过?
“怎么不问问是不是因为当初的你?”周遇转过头来看他,眼神似乎在那一瞬间变得清明起来,一如五年前那个和于敬州初遇时的怯懦的少年。
那时少年的眼里不参半点杂质,清澈的宛如泉水,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
而眼前的人,眼睛里掺杂着点点的笑意,是一个戏谑的意思。
“你到现在还没分清楚么?”于敬州看着周遇的眼睛,伸手揉了揉他的碎发,指尖的触感柔软而带着凉意,他又认真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阿遇。”
周遇终于回话:“既然已经足够难走了,怎么还会在乎更难一点?”
说完轻轻笑了起来,然后他又轻轻地开始哼歌,这次确是完全不着调子了。
他彻底醉了。
第17章
于敬州沉默了一会,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任由周遇在旁边,只自己缓缓的品着。
嘈杂的音乐已入不了他的耳,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周遇刚才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