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提名最佳男主角演员的片段一一闪过,除了一开始莫里克给大家的惊艳,每个人的表现都可圈可点。这毕竟是奥斯卡,所有人都是竞争掉无数同行才入围的。
不要说莫里克了,许多人甚至开始觉得,方怀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不过。
镜头切换到方怀身上,大家都能看见他的紧张了。少年的手指交握着,蓝宝石袖扣取下来合在掌心里,指节有些泛白。
最后播放的,是《无名之曲》里男主角方怀的片段。
出乎意料,选取的并不是《无名之曲》最广为流传的几个片段。
而是主角被父母强硬地带到当地教堂进行忏悔,逼逼迫他低头跪下,说出那句‘我是同性恋,我有罪’。基督教不承认同性恋。
少年穿着单薄的白衬衫,导盲杖落在膝盖旁边,他的脸上被父亲揍得青一块紫一块。天光从高高的穹顶透过玻璃彩窗洒落,唱诗班的声音很远,上帝神色悲悯地俯视众生。
同性恋是有罪的、肮脏的、邪恶的,他们想要给予他‘救赎’,将他从无尽苦难的深渊里拯救出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思。
“说,你是同性恋,你有罪。”
中年男人站在原地,虚着眼睛看他:“——我这是为你好。”
“我是……”少年的声音很慢,他的眼神失焦,唇角抿着,“同性恋。”
他循着声音看到父亲的方向,眼睛里有一点点笑的模样,落着灰蒙蒙的天光:
“我没有罪。”
他说。
这点笑意似乎被解读成了嘲讽,母亲浑身发抖地给了他一巴掌,红着眼眶说:“你有罪,畜生,恶心。”
少年又低下了头。
“我是同性恋,我没有罪。”他执拗地说。
日月星辰交替,忏悔室人来了又走,他被迫跪着,脊背却自始至终地笔直,像任何暴风雨也无法摧折的乔木,诞生于熊熊烈火,重复着由生到死的过程,挣扎着向光生长。
整整二十四小时,他把这句话重复了上千遍,一直到休克失去意识。
——“我是同性恋,我没有罪。”
画面淡去,全场寂静。
连持续不休的讨论,都在这时为之停顿。
……震撼。
除了这两个字,很难有语言来贴切地描述这一段带给人的感觉。
【我的天。】
【我现在很迫切地想看这部电影……】
【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奇迹?】
莫里克沉默了片刻,带头鼓起了掌。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他陪跑了三次,这次抱了很大期望来的,但总有那么些不得不服输的时候。
掌声连成一片。乔安在掌声里鼓励地抱了抱方怀,而徐团圆也递过来一个‘无论结果如何,保持冷静’的眼神。画面全黑,主持人拿着信封走上台,镜头开始在五位提名者间来回切换。
方怀低头,按着蓝牙耳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的灵魂仿佛被抛到半空中,有种带着缺氧感的晕眩。
女主持人轻轻吸气,打开了信封。
时间在这一秒变得很慢,慢到几乎静止,又像是沸腾的水喷薄前那一秒空白的轻响。洛杉矶的灯火与杜比剧院的景象印在方怀的瞳孔里,所有纸页同时翻飞着被吹远,然后是主持人的手指,一点点展开信封——
她展开信封,先是瞳孔微微长大,有些吃惊地捂了捂嘴。她抬头看向镜头,又看过全场的观众,眉梢和唇角终于挑出一些笑意。
女主持人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全世界都像是被刻意放缓的慢镜头,乔安夸张地一点点转过身看他,莫里克和徐团圆在旁边抬起了手腕,还有——
蓝牙耳机里的噼啪一声响。
方怀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嗓音里带着些哑,背景音是首都九月的风声与树影斑驳。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