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大出血,现代医疗也能救回她的命。
但现在,女人生产,就是儿奔生,娘奔死。
女人下葬的那天,老天爷似乎都感受到了生命逝去的悲哀,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开春后变得柔软的土地,林渊叫人赶工做出了棺材,把女人和她的孩子葬在了一起。
林渊听女人的朋友提起,她是个木匠家的女儿,原先已经跟一个酒楼的小二议了亲,只等那小二存出一笔银子去采办小礼。
他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底层人家,男女大防并不严谨。
在有时候的时候彼此说说话,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结果土匪下山,她爹死了,她娘也死了,她被抢到了山上,被土匪玷污。
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再去见一见差点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
她没活下去。
她带着遗憾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不知道她死的那一刻想的是什么。
林渊站在她的墓碑前,说是墓碑,其实就是一个木牌,经不得风吹雨打,隔不了多少时间就得更换,林渊没有对她进行火葬,现在的人觉得火葬就是挫骨扬灰,死后也要魂飞魄散不得超生,林渊还是尊重了这一习俗。
“人有生老病死。”林老爹站在林渊旁边,在墓碑前放上了一碟野果当做祭品。
林老爹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娘当年也是这么走的。”
她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没撑过去。
林渊:“她太小了。”
生孩子的时候,这具身体的母亲只有十五岁。
林老爹叹了口气。
在这个年代,十五岁已经不小了,许多人已经做了母亲,或许孩子都有一两岁了。
但她们自己都还没有长大。
林老爹:“我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林渊转头看向林老爹,这是一个地道的中国古代传统男人,他有这类男人的所有缺点,也有这类男人的优点,不是个纯粹的好人,也不是个纯粹的坏人。
他是走在路上,随处可见的那一类人。
林老爹:“好在她走前,也过过好日子。”
那时候林家正式最昌盛的时候,穿金戴银,绫罗绸缎,想要什么招手就有,林老爹对自己的女人从不吝啬,杨氏这个主母也不会苛待她们。
林渊说道:“爹,您也这个年纪了,以后还是跟娘她们好好过日子。”
林老爹虎着脸:“你还管起你爹来了!”
林渊:“怕您造孽。”
林老爹没说话。
他还记得林渊的母亲,那是他造的最大的孽。
他相信鬼神之说,也相信林渊的亲娘说不定正在下面等着他。
睁着一双大眼睛问他:“老爷,你给杏娘带的首饰呢?”
杏娘是买回来的下人,六岁就进了林家的门,一开始在厨房打下手,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成为一个厉害的灶上娘子,嫁个同样出身的男仆,生了孩子在林家当家生子。
可她被林老爹看上了,刚刚长成的姑娘,眼睛又大又亮,好像从没有什么烦恼,会唱动听的乡间小曲,不施粉黛也清秀可人。
跟了林老爹以后,杏娘就到了内院,伺候杨氏的饮食,她会给杨氏捶腿,跟杨氏撒娇说自己又学会了什么点心。
杨氏偶尔会赏她一些首饰,那时候的杏娘就像是得到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生产之前,她还冲杨氏说:“夫人,我这胎要是生了男娃,就抱给夫人养。”
“夫人,叫他孝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