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难道她这样,皇后就会放过你吗?”
“自然不会。”曲荃冷笑。
“那为什么……”
曲荃叹口气,“她是想把我带出来,让我逃离金陵。”
凌雪霁一把拉住曲荃,“那你怎么不跑?”
曲荃:“我不能跑。”
天边启明星渐起,夜已深沉。满园黄梅已经隐入若有似无的雾气中,月色被浓云遮蔽的夜晚,只能看到炉火一点红,和帘外飞雪时而映亮的雪面。
曲荃点起火折子,焚烧的味道化开在一片清寒的雪味里,好像这一点火将外头漫天漫野的雪花一并焚化了去。凌雪霁接过去将这间屋子里的蜡烛悉数点亮。回来时正见曲荃将抱着安乐坐起来,伸手去解她的衣带,忙惊慌摁住,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曲荃,“你要干什么!”
曲荃也不应答,只将安乐的襟口拉开了一点,纯白如雪浪的层叠襟间,一抹火红夺目生辉,看的凌雪霁也不由一愣。
“这……这是……”
“嫁衣。”
“她穿了嫁衣来见你……”凌雪霁跟着坐到跟前,看着那抹鲜艳的红面积越来越大,不由的帮着曲荃一起将安乐身上的白色外衣解开脱去,露出里面完整的,刺着大片大片精致绣面的嫁衣。
“她没想让我看到。”曲荃细致的替她抚平衣裳褶皱,宫里头的料子挺括的很,只需要很轻的力道就可以将衣料恢复如初。人心比贡缎还要柔软,可只要留下痕迹,哪怕极细极浅,也再难恢复如初。
日久天长,便是千疮百孔。
她思慕一生,鼓足勇气着嫁衣而来,却又怕影响他人心情,只敢偷偷穿在白裳下。层层白纱藏住鸳鸯锦绣,凤凰比翼祝予自己一人听。
凌雪霁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揩去眼泪,声音里仍止不住抖颤,“我们来葬她吧。”
曲荃也是点头,“别让宫里那些畜生,脏了她的衣裳。”
她们商量了下,将安乐葬在她自己精心规划的梅园。
小梅清雪,永伴香魂。
相比沉重压抑的皇家陵墓,这里应该更合安乐的意。
凌雪霁细心的在墓坑里垫上好几层白纱,又将安乐生前最爱的紫蝴蝶兰风筝同自己初见时送的八宝骰子贴心的放在安乐枕边。墓上碑文是曲荃一笔一划刻就,几滴不慎划出的血珠顺着碑木纹理渗入深处,凝成朱砂一点。曲荃索性又添了几笔,画出一株凌寒怒放的红梅,给整块肃穆冷漠的碑添上一抹生意。
严冬去,春已绽。
来世愿居山水间,与君缘一面。
***
“昭仁公主您不能进去!”
“公主!!”
“快去禀告娘娘!”
几个宫娥拦不住昭仁,只得由着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大步流星的往内室走。
“笑话!本宫见自己的母后,还需要你们通报?!”
常容珂正在对着那幅美人绣出神,那边昭仁已经绕过山水画屏往她这边来。那幅美人绣太扎眼,致使昭仁看见的第一反应就是抄起一把剪子往上戳,常容珂护之不及,只能堪堪用手背挡住锋利的刀尖,鲜血瞬间洇红丝绢一角。
“你疯了吗!”
昭仁手一抖却不敢用力拔/出,只得僵着动作冲自己的母后吼去,“我看你是着魔了,为了这个妖妃,事事乱来,连自己的命也不要,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要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重返囹圄
“现在怎么办?”
凌雪霁仰着头,看悬冰白雪,万木生风,腊梅浓郁的香气沉沉浮浮,包裹鼻尖时早已浸满冷气。曲荃坐在她身边,却没有同她一起看雪,目光所聚,是满眼的暖黄。她突然想起刚认识安乐那会儿,小姑娘腼腆的站在她跟前,两只手交叠腹前几欲将帕子绞碎,直憋到满脸通红才小心翼翼出声,说刚学了个舞,想要跳给老师看。
当时也是一片黄梅枝下,小姑娘羞红了脸颊,到底没等来期待中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