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媒婆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无语。事已至此,也懒得管她们那么多了。
反正也不是自己成亲,这家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老娘我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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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外,锣鼓揭天。放统放炮仗的声音与那锣鼓声杂在一起,听来并不杂乱无章,反而还有一股子相辅相成的趣味。两顶一样华丽的八抬大轿等候在那里,距离花轿临门已有一个时辰,轿门拦过,开面汤果吃过,拿净茶、四色糕点将轿神供过,接下来只见两个衣着比其他人少许华丽些的丫鬟面容沉静的从太守府中步出,一个拿着支燃着的红烛,一个捧着面铜镜,走到轿前掀开帘子。
她们捧着手中事物冲那轿子里头四方照照,意为:搜轿。铜镜来寻找躲藏在轿子里的孤魂怨鬼,燃烧的红烛则可以将它们驱赶出去。搜轿结束后,万事俱备,只等凌家姑娘上花轿。
这时突然一个送亲的喜婆跑出来,在凌江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凌江本就强颜欢笑的脸瞬间垮下,“那还不快带本官去!”
言落便丢下一帮道喜的官宦亲眷,跟着那喜婆来到了秋泛的闺房前。
“哎呀凌大人呐您可算来了。”李媒婆一见凌江便咧着一口白牙迎上去,“接下来就是‘抱上轿’啦,敢问二位小姐可有兄弟?”
凌江摆手,“并无兄弟,亦无舅叔。”接着他转过头看向她两个还未盖上盖头的女儿,“今日,就让为父背你们上轿。”
“爹爹使不得!”凌雪霁当场惊呼出声,“从姐姐的闺阁行到大门处,少说也有三里路,爹爹会累坏的!”
“是啊爹爹。”凌秋泛点头赞同妹妹的说法。
凌江摇头,长叹一声,用这辈子最轻柔的声音说道:“这也是为父的心愿。三里路不远不近,算是为父,亲自送你们一程。”
见父亲如此坚持,姐妹二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把心疼往腹中吞。长幼有序,身为长姐的凌秋泛先行盖上盖头,趴在自己父亲背上的那一瞬再也忍不住泪湿双睫。
待凌江送大女儿上了花轿,辗转返回闺阁去背二女儿的时候,已经累得气息喘喘,须发被汗水濡湿,官服紧紧贴在背上痒热难耐。
凌雪霁咬着唇看着那副模样来接自己的父亲,泪水很不争气的就落了下来。
“霁儿不哭,霁儿不哭。”他想为女儿拭去眼角的泪珠却终是没有动手,咬牙背过身去蹲下,温和笑道:“来,爹爹背你走。”
“爹爹,女儿自己走!”凌雪霁颤抖的话语赫然带了哭腔,“女儿自己走,爹爹太累了,女儿可以自己走。”
“别胡闹。”一辈子没这么温柔过的凌江说着责备的话语,语气却怎么都像是宠溺,“霁儿乖,别哭了,爹爹背你。”
“爹爹……”凌雪霁咬唇看了父亲的背影一眼,也不顾妆容拿手背狠狠一抹眼泪,夺过身边丫鬟手中的红盖头刷的罩在自己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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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来咯,鸣炮鸣炮~~~”
随着第二位新娘子出阁,所有的炮仗一齐炸了开来,这鸣炮意寓告知夫家,新娘子这边已经准备妥当,让他们准备迎亲。凌雪霁在轿子里愤愤的想:这吴郡离金陵十万八千里,这里放炮把天都放破了那边也听不到,有个什么意思。
隔着轿帘的喜娘不忘提醒这位粗心大意的小姐,“二小姐呐,在轿子里做好之后,可千万别乱动。咱们要行十几天的路程,可千万图个平安稳当。”
“平安稳当?”凌雪霁低下头后的视线并没有被红盖头挡住,正巧可以看到临出门时父亲给她的一包果脯和一只苹果,顿时心头一甜。苹果的寓意她自然清楚,但这包果脯却是父亲的心意。比起那些所谓的好寓意,这包果脯对她来说才是真正平安如意。
凌秋泛微微掀起盖头以便扩大些视野范围,这一掀倒是让她惊讶的朱唇微张。名贵的红酸枝木作为轿子的底料已属奢侈,轿子的内壁上雕刻了数不清的青鸾彩雉,瑞鸟身躯的各个部分毫不吝啬的镶满了各色宝石,连轿子内部都装饰的如此严华,轿子外观可想而知,怕是连“穷奢极华”四字都不能概括。她从未想到她那远在京城的夫君竟会用这等造价不凡的轿子来迎娶她们姐妹。
锣鼓开道,舞狮相送。
并两顶华美非常的花轿应声而起,在一片热闹喧嚣中离太守府越来越远,凌江的身影早已被淹没在人海中遍寻不得。但这一幕坐在花轿中的姐妹二人自然是看不到的。凌江一动不动的看着并排远去的两顶花轿,直至送亲的队伍已经全部消失在视野中,身边友人也散的差不多,这才回味过来,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出嫁了。
好像忘记和她们道别了……
这样也好,没有道别,就像从未分别。
这样很好,这样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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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离大夏皇城金陵城并不能说很远,但也绝对称得上近。光是在路上就已经耗费了半月,这半月来风雨兼程,凌家姐妹虽然白日里一直安坐轿中也不免受了半个月的颠簸之苦。因为一些所谓的礼节,她们姐妹不能相见,连投宿的时候都盖着盖头,只有一个人待在客房才允许把盖头揭开,次日清早再由喜娘为她们盖上。
两队送亲队一路锣鼓不歇日月兼行,因是御赐婚姻又念在路途遥远,御隆帝特意派遣十名皇城侍卫远赴吴郡护送送亲队,这浩大的声势几乎走到哪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六日之后这两队无比高调的送亲队伍终于抵达了离金陵城最近的小镇——明月湾。
“来来来大伙歇歇,到明月湾了。”
花轿落下,一伙人不约而同的卸下身上的东西,排着队入住了明月湾里最大的客栈,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一进去就把人家小店的房间占满了。两个媒婆合计了半天,屋子里床铺地铺桌上几上,甚至把柜子放到了当床睡,能挤的人被她们全挤在一个屋里,最终也只空出了一间屋子。
两个媒婆皱着眉头又权衡了半天利弊,送亲队伍里头的人已经半月没好好歇息过,明天两位大人就要带着迎亲队在金陵城门外迎接,明月湾到金陵城城门的这段路至关重要,半分松懈不得。而两位新娘住在一起顶多于理不合……于理不合算个鬼啊!抱着送亲队的气势不能输的理念,两个媒婆最终决定,不再以劳累送亲队为代价腾新屋了,直接让凌家姐妹一屋,她们姐妹俩不是想好好说话么,那就今晚上说个够吧。
相隔半月,又在自己的卧房中看到正卸妆的姐姐时,凌雪霁甩了盖头就一把扑上去。“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浑似一只刚断奶的小兽在外流浪半月回到母亲怀中的模样。
姐妹两人半月未见,自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从白天说到晚上,用了饭食后梳洗完毕脱了鞋袜拉着手欢欢喜喜在床上说了半宿,逗了会儿绣球鸟才就寝。仅睡了两个时辰便被门外的喜娘催起床,趁着喜娘去帮她们打取梳洗用的井水,凌雪霁一把拉住姐姐的手,郑重其事道:“姐姐,你送我绣球鸟,我却没什么好报答你的。这半个月来思前想后,终于给你想了一件礼物。请你一定要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