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衿很平静的听完了医生对她手情况的描述,看着自己的右手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她试图想动一动,却只是徒劳。
倪子衿在想,她的右手若一直是这个样子了,以后她该怎么保护乔桥?在有特殊的,需要她搏斗的时候,她该怎样才能仅仅用自己左手,就让乔桥不受伤害?
“不要哭了,乔。”倪子衿怜惜的看着乔桥的眼睛,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的凝重,“你也听到了,还好钢架没有砸到我的脊椎。不然……你手上的这枚戒指就得还给我了。”
“你瞎胡说什么!”乔桥睁着自己发酸的眼睛瞪她,“以后再也不准你说这种话,我们结婚了就是结婚了,你休想甩开我。”
倪子衿没再说话,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医生说积极复健就能改善一些不一定是真的,但右手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状态了一定是真的,倪子衿知道。能在这样重大的事故中抱住一条命已经不容易,倪子衿知道自己不该再过于贪心。
可是……
她想让自己的心情变得轻松一些,却没办法抑制住那股压抑蔓延。右手连撕裂般的疼痛都感觉不到,有的只有麻木,仿佛丧失了一切的感官,倪子衿觉得此刻她的手好像已经成了,废的。
倪子衿看着乔桥,慢慢的伸出左手去抚摸她的红肿的眼睛,不知道自己在昏迷的时候,这个小刺猬哭了有多久,眼睫上全挂着泪珠。乔桥的眼睛下雨了,但是自己却无力为她撑起一把伞。
“那个小女孩,她还好吗?”倪子衿想起钢架倒塌之前自己推的那一把,那束小雏菊就那样散落在地上,脆弱又微小。
“没事,她没事。”乔桥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我……”
“好了,不准你哭了。”倪子衿故作轻松的说,“我怎么总是在让你哭?大家不是总说吗,总让你哭的人就不是那个对的人。”
“倪子衿!”乔桥猛地站起来,声音拔高,从倪子衿知道自己的右手伤势之后,她的字里行间总是透露着些许的颓丧,乔桥能够理解此时她的想法,但是倪子衿怎能说这样的话?乔桥总觉得下一秒……仿佛倪子衿就会说让自己离开她。
“求你了,别再说这样的话。”乔桥上前去揽住倪子衿的肩膀,将头抵在倪子衿的头顶,一字一顿的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会一起好起来的,知道吗?”
倪子衿没再说什么,只是疲惫的闭了眼睛,慢慢的环住乔桥的腰。
下午的时候倪爸倪妈赶到了病房,两人除了对倪子衿的痛心,余下的就是庆幸,庆幸这么大的事故里倪子衿保住了手,也保住了命。
钢架倒塌事故中,由于疏散及时,并未有其他的无辜人员伤亡。事后发现钢架被人做了手脚,但是看了监控后却发现没有任何的异常。
如果这是故意的,那这个人的目的就是倪子衿,到底是谁这么狠毒?因为不知道是私人恩怨还是其他,所以此事暂时被倪家,没有对外界公布。
按照倪子衿的意思,当天就办了手续,转回了国内的医院。整整十二个小时的飞机,一路上乔桥给倪子衿喂吃的,喂喝的,洗脸,调整座椅,一点事儿都没让倪子衿自己来,甚至是倪爸倪妈要帮忙,乔桥都要坚持自己来。
倪子衿心疼她照顾自己累,到回程的飞机上,乔桥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合过眼了。她无奈的说:“乔乔,我左手还能用,你不要把我看的好像变残废了一样。”
但乔桥就是不让她动,严肃的说:“好不容易我可以照顾你了,你就好好给我躺着。渴吗,我让空姐倒点水来?”
“不渴。”倪子衿轻轻的摇摇头,让乔桥躺在自己肩膀上,低声说,“睡会儿吧,我想让你陪我睡一会儿,好吗?”
在最后的三个小时里,乔桥总算合眼眯了会儿。直到飞机降落时候巨大的冲击力将她震醒来,乔桥才知道已经到北林市了。
她的眼睛下面有两个清晰可见的黑眼圈,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来接机的人是季青临和方夕,方夕还是直接带着医院的车来的。
一到医院,倪子衿到了病房里之后,乔桥就被方夕拍了拍肩膀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干什么?”倪子衿抬眸看她,“你别欺负她。”
“你给我闭嘴!”方夕现在心情正差到极点,本来还在A大上课,一听到倪子衿被钢架砸了的消息感觉自己的三魂六魄都吓没了,直接请了假准备飞去英国,就听到说倪爸倪妈已经过去准备接人回来,这才作罢。
等在医院,看到从英国那边传回来的资料,贯穿伤。
方夕是个医生,很清楚的知道这种伤对她以后的生活会有多大。她是从小跟着倪子衿一起长大的,倪子衿,她一直就是个含着金钥匙成长的人,优秀,光芒四射。这次右手的受伤会影响她的生活,会影响她的很多事情,方夕怕的就是倪子衿云淡风轻之下其实心里已经压抑的不行。
乔桥说:“没事的,你在这,我和方夕出去一下。”
方夕和乔桥靠在医院的走廊上,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谁也没有开口。
但沉默还是需要有人来打破。方夕靠在墙壁上,叹口气说:“比身体上的创伤更严重的,其实是病人的心理创伤。”
乔桥抬头:“你什么意思?”
“英国那边的医生应该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伤到了手部神经,以后右手的功能不会再有以前那么好,短期内是一定会影响到正常生活的。而我要说的是——”方夕顿了顿,神情凝重,“你要知道,倪子衿从小到大都是个骄傲的人,她一定会很难接受这一切,倪子衿一直都是很完美的,而现在,完美出现了裂缝。也许我们觉得保住了命就好,但倪子衿心里会很难过这个坎儿。”
“她没有……”乔桥本想反驳方夕的话,但是联想到这段时间倪子衿对自己说的话,她最终止住了声。
方夕接着说:“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你是比任何人都要和倪子衿亲近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明白我说的话。”
乔桥低声道:“是,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