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签纸很快就递出来:现在?孩子呢?
傅奕珩估摸着这人是在担心他这会儿把猫接回去,万一跟家里的孩子撞上,之前合伙撒的谎就不攻自破了。
“孩子刚被家人接走。”傅奕珩解释,“明天我把猫送给父母养着,老人家都喜欢小动物。”
门内安静了一会儿,倏地一声巨响,听动静,应该是有什么沉重的物体砸在了地板上。
“怎么回事?”
傅奕珩眼皮一跳,下意识就想去推门,门纹丝未动,兴许是被事先抵住了。
等了两秒,白绒绒的百万从敞开的门缝里一瘸一拐地挤出来,脖子上还系了根特别喜庆的红色小领结,便利贴就贴在它圆滚滚的脑袋上:我以为那孩子是你的,我听见他管你叫爸爸……
“干爹也是爸爸呀。”傅奕珩蹲下来,拿细长的手指挠起百万的下巴,小猫咪眯着眼睛仰起头,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响声,表示很是受用。傅奕珩拽了拽那根不知哪儿淘换来的小领结,笑了,“看来先生很喜欢百万。”
便利贴:它叫百万?
“嗯,千金取的。哦,千金就是我那干儿子,大名一诺,小名千金,一诺千金。啧,不说不觉得,这么一听,跟百万像是亲兄弟。”
站着累,傅奕珩顺势就坐在了瓷砖地面上,他胃里还残存着酒精,酒精易燃,人就比平时热情些,话多了些。按理说,这种形同自言自语的交流方式应该很别扭,但恰恰相反,他意外地觉得有趣,树洞一样,很有倾诉点什么的欲望。
可能他也跟花一诺一样,莫名相信这位不爱说话的邻居是个好人。
便利贴:你如果不方便,可以把百万留在我这里。
我很喜欢它。
“你愿意养它?”傅奕珩有点高兴,他盘着腿,左右摇晃了两下,“那就太好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是个很好的主人。是不是啊,百万?”
百万小幅度转了转耳朵,表示认同,随后略显吃力地把两条短短的前腿搭上他的大腿,再把脑袋搭上去,浅褐色的眼睛望着他,腻腻歪歪地求抱抱。
傅奕珩弯起的眼睛里,汪着如水的温柔,他把小小一只的猫崽拎起来,搂进臂弯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顺毛。
笑意未达眼底,如果魏燃能离得再近些,会察觉傅老师眼尾深了几分的纹路,会察觉傅老师的气质跟四年前相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似乎更沉静了,更随和了,身上的烟火气也更重了。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桩好事。
因为很难说,这是不是更游刃有余的一种高级伪装。
便利贴上陌生潦草的字体表达着很有人情味的关心:你不开心吗?
世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怪现象,比如,人总是更倾向于在安静的夜晚跟陌生人吐露心声。
“不能说不开心,这个决定理应是值得开心的。”傅奕珩勾着唇角沉吟,“但真要说开心,未免太违心。就是这种尴尬矛盾的心理状态,比起事件本身,更让我不开心。”
太拗口了,傅奕珩把自己都说懵了,噗嗤一声乐出来:“抱歉,我是个教书的,说话容易七弯八绕的找不到重点。”
用文字表达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完美地隐藏面部表情或语音语调透露出来的讯息,便利贴就简简单单四个字:情感问题?
傅奕珩挑起眉,打趣道:“我看起来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便利贴:不,你看起来只有很帅的样子。
傅奕珩看了,眉毛挑得更高了,有社交恐惧症的患者夸起人都这么直接的吗?想了想,也是,反正看不着脸,只有正经八百当着面儿,奉承话才会说不出口。
这简单,傅奕珩也会:“虽然没见过,但你应该也挺帅。”
便利贴:互相吹捧?
“这叫礼尚往来。”
便利贴:说到礼尚往来,我帮了你一个忙。
傅奕珩是个明白人:“先生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便利贴: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您说。”
问题可能有点长,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需要花点时间,门内好一阵儿都没动静,楼道里的声控灯熄了,百万窝在怀里都快睡着了,便利贴才姗姗来迟。
傅奕珩打个响指唤醒声控灯,眯起眼睛,纸上是这么写的:我曾经一时冲动,犯了错,对方是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现在我想挽回,不计成本,不计代价,你说,他会原谅我吗?
敢情真为情所困的是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