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将军见状一挥手,说道:“大家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现在都回房好好洗漱休息一番。睡饱了,明日进京看着也能多几分精神,别邋里邋遢的像个花子。”
亲兵们哄笑一声应了是,正好这驿馆够大杂役也够多,准备几间空房几桶热水还是不成问题的。吩咐下去没多久,便有杂役安排好了一切,虽然没再见着那驿丞亲自过来安排讨好,但一切也还妥帖不算怠慢。直到众人分散回房了,这才有人嘀咕着揣测起那所谓世子的来历。
当然,一群边城人凭空猜测也猜不出朵花来,众人很快就被送来的热水吸引了注意力。
因为大雪阻碍,一行人走走停停的从边城赶来,足足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路上自是多有不便。吃不好住不好就算了,在这冰天雪地的大冬天里,平日里借宿也不好让人耗费大量柴禾给众人烧水洗澡。因此除了偶尔路过城镇入住客栈,花钱要了热水,一行人也有好些天没清洗过了。
亲兵们都在房中洗开了,宴黎和温梓然这两个货真价实的女儿家更是好洁。条件不允许时她们可以忍耐,但现在有了沐浴的条件自然是要在第一时间把自己收拾干净的。
宴黎将温梓然送到了安排的客房门前,正好撞见提热水的杂役将一桶桶热水送来。她往房中看了一眼,便看见那不大的屋子里已经被屏风隔开,屏风后应当已经摆上了浴桶——驿馆这地方其实比客栈要好不少,毕竟落脚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所以备下的一切器物就算不精致也至少很干净。
不多一会儿,杂役便将沐浴用的热水准备好了,还贴心的多准备了两桶热水在浴桶旁,以免泡得久了水不够热随时可以加。
宴黎见状眉头微蹙,却是让人将那两桶热水又提走了,她怕温梓然看不见反倒被烫着。末了还进去转了一圈儿,全然不顾驿馆杂役们怪异的眼神,闻声对温梓然说道:“好了梓然,没什么不对的,你去沐浴吧,我在门外替你守着。”
温梓然也没有拒绝,从善如流的答应了,她抱着小包袱进了屋子,反手就将房门栓上了。
这一路都是如此,但凡温梓然要沐浴,宴黎都会紧张兮兮的守在门外。没办法,出门在外总要多些小心,宴黎也听说过不少故事,比如沐浴时被闯空门,再比如入住时房中就藏着歹人之类的。她当然不放心,更何况温梓然目盲不便,说不定一个不留神就得吃亏。
小将军对心上人格外上心,宴将军也难得没在这事儿上犯矫情,于是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哪怕现在他们是住在正经的驿馆里,并不会发生那样的糟心事,也还是如此。
屋里的温梓然还在熟悉环境,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许水声传来。
宴黎耳力上佳,隔着门听见了,耳根微红的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在廊檐下靠着柱子盯着房门,目光一错不错,好像能在那普普通通的木板门上盯出朵花来。
时间流逝,温梓然沐浴还没完,游廊的另一头便又来了人。
这家驿馆确实不小,里面分作了几个院落,又因为官员常常带着亲眷赴任,所以驿馆里也将男客和女客分开了。安排给温梓然的这间屋子,自然是在女客这边,宴黎等人却是被安排到了另一个院落里,宴黎也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这边,才跟来守得严实。
现在游廊有人过来了,来的自然也是女客,宴黎早早便听到了几个少女清脆的说话声传来。等到人走近了,她侧过头一看便发现,来人正是之前吵吵嚷嚷而来那一群人中的几个姑娘。
柔嘉也在其中,只不过她看上去有些不合群,微抬着下巴走在前面,并不与同来的少女们多说什么,宴黎隔着老远便看见了她脸上的不耐烦。反倒是柔嘉,因为现在天色渐暗,廊下的灯笼也还未点燃,一时半会儿都是没注意到前面廊下还站着个人,更没认出那人是宴黎。
宴黎想了想,觉得燕王那人挺麻烦的,她对柔嘉也并没有太多好感,于是在众人走近前便干脆长腿一迈跨过栏杆,索性躲到柱子后面去了。
柔嘉等人并无察觉,几个女孩兴奋地谈论着今日新猎到的火狐,从宴黎身后经过走远了。
又等了片刻,漆黑的房中水声渐止。宴黎终于等到温梓然穿着齐整给她开了门,进屋后她主动拿起干净的帕子替温梓然将洗过的长发绞干,口中不住叮嘱道:“梓然,今晚我要住在隔壁院子了,离得有些远。这里虽是驿馆,夜里你也要当心些,可别随便给人开门。”
这一路两人总是住一块儿,即便不是同屋,也必然是在隔壁。宴黎想着今晚两人离得这般远,温梓然还是一个人住在这院子,便忍不住担心。温梓然听完她的叮嘱却忍不住想笑,于是也真的笑了,笑着嗔怪道:“阿兄这是将我当做小孩对待了。”
宴黎一本正经:“出门在外,自当小心为上。”
温梓然便也收敛了笑意,一脸郑重的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明早阿兄来之前,我定不会给旁人开门的。屋子着火了我都不会开门出去的!”
宴黎被她最后那一句玩笑说得没脾气,只好宠溺的揉了揉她披散的长发,埋怨了一句:“净胡说。”说完收回手,也觉得天色不早了,恋恋不舍道:“你等头发干了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温梓然闻言下意识的抓住了宴黎的手,两人相对静默了片刻,她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踏出房门时宴黎忽然回头,对着温梓然说了一句:“梓然,还有两个多月。”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温梓然却是听明白了——还有两个多月,便是两人定下的婚期,届时她们成了婚,便再也不用分开了。任何意义上的分开!
一瞬间,温梓然心头微酸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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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黎回房时天都已经黑透了,她也是要沐浴的,不过之前吩咐了杂役晚些送水,好歹没让那满满一浴桶的热水平白放凉了。
进屋检查过没有异状,宴黎很快寻了换洗的衣衫开始沐浴。她的动作很快,不过盏茶功夫便将身上清洗干净,末了看了看浴桶旁放着的两桶热水,还是提着添了进来,准备好好泡一会儿解乏——一路舟车劳顿,还被糟糕的天气折腾个不休,她也不是不累的。
将浸过热水的帕子拧干盖在眼睛上,宴黎背靠着浴桶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少倾,被热气蒸得微微泛红的耳朵一动,宴黎听到了几道脚步声跌跌撞撞的靠近。她忽然警惕的坐直了身子,盖在眼睛上的帕子掉落,被她一把接住,目光却落在了房门的方向。
宴黎沐浴当然是将门栓好了的,像当初被温梓然无意间推开房门那种事简直是万年难遇,而且经历过那一回之后她栓门都得多检查一回。可门是栓好了,一道单薄的木门却不一定能起什么作用,她已经听到门外那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停在门口了。
少年含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我到了?”
宴黎一听便知道是遇见醉鬼了,她眉头一蹙感觉要糟,赶忙从水中起来穿衣。
果不其然,那门外的少年脾气并不好,再加上已然酒醉,推了两下推不开房门之后便直接恼怒的上脚踹了。这还不止,他同行的几人似乎也都喝醉了,而且一个两个也都是纨绔脾气,见他如此非但不阻止,还在一旁起哄玩笑,然后帮忙一起上脚踹。
单薄的房门被踹得“哐哐”响,宴黎飞快的穿着衣裳,一张脸黑成了锅底——驿馆这地方果然也不是那么安全的,还好梓然那院子住的都是女客,否则半夜遇见这种事还不得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