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但这座山不够高,一面被其他更高的群山遮住,加上雨后又有厚厚的云雾漂浮遮挡,他根本分辨不出自己村寨的大概方位。
“这边的山尖尖不是,那边看不清楚……还有那边……嗯!那个桃子形状的山离我家近,就是这个方向了!”小孩儿欢呼道,却不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自己根本就找错了方向,结果越走越远。
肚子饿得咕咕叫,林中水汽重,衣服裤子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小孩儿只得停下寻路的脚步去找东西吃,摘了一点嫩叶、挖了一些草根茎勉强填饱了肚子。
手上都是泥土,他便把手蹭到带着露水的叶子上清洁,突然一条一米多的蛇从他脚边快速爬过,小孩儿闪电一般一把抓住蛇尾,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把手里的蛇猛轮了十多圈,直到把它轮晕,然后再把蛇头往地面石块一砸,这下荤菜也算有了。
天渐渐黑了,几重压力下小孩儿累得够呛,山里昼夜温差大,夜晚露水深重,他只得寻了个地方燃起火堆休息。
他找到一处背风的石壁凹穴,又捡了一些干柴回来,然后开始烤蘑菇。
他身下垫着厚厚的枯草编织的简易垫子,旁边宽大的树叶里放了不少大大小小能食用的蘑菇,他谨记阿爸说过的颜色鲜艳的蘑菇不能吃,不认识的东西不能轻易尝试。
没油没盐的蘑菇倒也不是很难吃,小火烤熟之后很是鲜甜,他的好厨艺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
三只红面黄毛的小猴子蹿了过来,小孩儿把火堆移开了一些,把烤好的蘑菇递给他们吃。
吃了东西的猴子也不怕人了,有一只还跳到了小孩儿肩膀上吱吱叫着。
寂静的夜晚因为有了这些动物的陪伴好过多了,小孩儿露出了笑容,学它们挠挠脸,跟它们握握手,说说话。
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两三只猴子紧贴着他睡,软软的毛发倒是给他做了天然的被子,周围还有一群猴子在玩乐,还把他的草帽抛来抛去,或是戴在头上玩乐。
天气好了一点点,灰蒙蒙的云层还在,天边挂着一个浅浅白白的太阳,小孩儿心情好了一些,想着今天应该就能回到家了。
他取了阔叶上的露水洗脸,又去摘了些蘑菇烤了跟猴儿们一起吃,还有猴子给他摘来了几个野果。
吃完东西,他在猴子们的带领下,去附近树上摘了一些果子做储备粮,然后跟它们告别,“我要回家了,我家那边也有好多你们的同伴,记得有空要来找我玩。”
不幸的是,走了两天,他还是没有走到记忆中熟悉的地方,天又黑了,还开始下起了小雨。
这一带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大大小小的山洞不少,趁雨还没下大,小孩儿赶紧捡了一捆没被淋得那么湿的木条躲进一个山洞,洞口比他们家的屋子还大些,他先扔了几块石头到洞里,等了半响没见有什么动物蹿出才进到里面去。
火堆燃起,他才看清洞里还挺宽敞,跟家门前的菜地差不多大小,地面也比较干燥。山洞虽然遮住风雨了,但依旧阴冷,所幸雨没下大时他收集了不少干草树叶,把地面烧热了再移开火堆躺上去,倒也还算暖和。
肚子有些饿,吃了一天的水果胃里一直泛酸,但也只能忍者。
只能祈求明天不要下雨了……
睡着的时候做了乱七八糟的梦,一会梦见自己回到家里了,被阿爸拿棍子抽、罚跪,一会梦见自己一直在走啊走啊,却怎么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一会梦见指甲长长的山鬼说要挖自己的心肝……
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手脚无力,他很绝望,自己是不是准备要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阿爸阿妈了,再也不到自己的小伙伴了……
不,不能死……小孩儿想起了以前阿爸给他说过的狼孩的故事,他心里想着,小小的婴儿都能被群狼养大,如果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我也做猴孩吧。
他饥肠辘辘地给自己鼓励,然后就出洞找食物了,他采了一些蘑菇野菜,抓了两条蛇,还有幸淘到了一窝鸟蛋。
回到山洞里,他先把蘑菇野菜用洞口上方石壁流下的雨水洗净,然后把被淋湿的衣服脱下放到火堆旁烘着,先烤了一些蘑菇垫垫肚子,然后用小刀把蛇头割掉,剥皮,刨开腹部掏出内脏扔进火堆里,剩下的蛇肉就用削尖的棍子串好,烤好的蛇肉口感有点像鱼肉,没有别的佐料腥得很,他不爱吃,但这种时候别无选择。
外面的雨一直下下停停,都不是赶路的好时机。吃饱了小孩儿就躺在地上,开始思考自己以后的生活,脑海里想象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如果自己成了猴孩,除了再也见不到阿爸阿妈会伤心,好像也是蛮不错的。
他那时候还没有上学,对时间也没有什么概念,在这林子里迷路已经不知道到底过了多少天了,阴雨绵绵扰乱了白天黑夜,好像才过了几天,有好像又已经过了几年。
终于有一天,天放晴了,太阳出来了。小孩儿又看到了希望,阿爸说过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是他们家的方向。
于是他又踏上了寻找回家的路。
下山沿着山涧走,山涧汇入小河沟,循着小河沟找到大河沟,照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就能回到家了。
在河沟边也比较容易找到吃的东西,大鱼抓不到,但是虾子螃蟹河蚌倒是不少,也容易捕捉,尤其是河蚌个大,有些比成年人的拳头还大,用小刀插-到两瓣蚌壳缝隙间切开,去掉青色的肠子淤泥,然后往火上一放,不多时蜯肉汁水就滋滋煮开了,蜯肉质较韧,没经过吐泥和其他佐料处理,闻起来就带了泥土腥气,但味道确实鲜美。
天气晴朗,食物充足,沿着河沟走了两天,小孩儿终于远远看到了半山腰树木掩映间,自家浅色的石屋。
他还在河里清洗了头发身子才回去。
家里没人,东西乱糟糟的,好像很久没人住的样子。阿爸阿妈应该在寨子里吧,于是他又下山往寨子里走。
天已经黑了,银盘似的月亮挂在天边,银色的月光洒满了大地,树影绰绰,一个小小的人影在两边长满茅草的小道上疾走,远处正在电鱼捉蛇的年轻男人吓得慌不择路,锄头都不要了,一头猛地往寨子里跑。
罗晓桂因为儿子的失踪哭坏了身子,此时正悲痛麻木地躺在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打开了。
失踪了整整九天的儿子回来了,身上的衣服还是她出门那天找的,被划破了一些,小脸和头发却都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