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对视了几秒。她放开我,坐在我旁边,呼了口气,说道:“你俩……说了什么吗?”
我没回答,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手。
“是不是,她……”她停顿下来,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她又把那口气吐出来:“也许我跟你一起来,是个错误。”
我从不知道辛筱这么的敏感,她对我和楚卿的事情,有着异乎寻常的洞察力。我没办法瞒她,可是我此刻的状态真的是一团乱,也一团糟。
又等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她是不是不回来了,我们还去A市么?”辛筱提出实际问题。
以我对楚卿的了解,她不会在抛出那些话后就一走了之。她永远直面问题,从不逃避,也从不怯场。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最后说的那句话,琢磨着她的神态。
那微微侧头的背影,神情却是坦然无所畏惧。
我摇头:“她没走。”
说完这句话,楚卿果然出现了,她走近我们,递给我一杯咖啡。她还真是懂我,我平常习惯喝茶,但是只有一种情况下会喝咖啡。就是心里烦乱或者害怕,需要镇定,冷静的时候。回忆起学生时代的自己,每逢考试当天,都少不了咖啡的陪伴。
紧接着她又给了辛筱一杯什么,说:“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就买了这个。不喜欢喝就扔掉吧。”
辛筱客气道:“还好的,谢谢楚姐。”
楚卿对她一笑:“你也可以随着昉昉叫我楚卿。”
“您是长辈,还是叫姐尊敬些。”
“尊敬与否是在心里,不必在乎表面的称呼。”
如果是和她不熟悉的人,是完全感觉不到她那清风拂面般的笑,以及轻柔和缓的语气,表达的其实是“不友善”。
因为我知道她恰恰很在乎称谓与礼数。当初我坚持叫她“楚卿”而不是舅母,也是做了艰苦卓绝的不断努力才换来的。她不让辛筱叫她姐,其实是在划清界限。
但这句“不友善”被她那温柔的笑容和语调修饰得太过完美,仿佛她这样谦谦有礼,温和豁达的人,表达的内容就该是友好。
辛筱笑了笑,没说话。但是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深深看了我一眼。
感叹于辛筱的敏感,我也不管咖啡是不是烫了,灌了一口。
很快,机场广播开始通知准备登机。
楚卿和我走在辛筱后面。
我心里还是乱糟糟的,确切的说,有些失重感。
我很慌乱,又很错乱。
我……已无法准确描绘出此刻心情。
我偷偷扭头看了看楚卿,她的嘴唇微微翘起,视线回向我,我在她眼中看到一种近似宠溺包容的温暖。
我更错乱了,慌得猛喝咖啡!
她的笑容婉转含蓄,不再看我。只是转过头的时候,唇角的弧线变得有些冷。
她可能是有心事?我这样想。这也可以解释她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向我坦白心声。会是什么事呢?我把所有细节回想了一遍,难道和安部长生病有关?是啊,决定去A市就很突然,她说路上会解释给我听。但是现在有辛筱,想必她有所顾虑。
很快我们登了机。
由于机票是楚卿帮我买好的,辛筱的票是后买的。她的座位是在我们很靠后的位置。原本我是想与她换,一个人去后面梳理一下自己杂乱无章的心情。可是很显然,这两个人一个在划清界限,一个又极度敏感。她俩想必也不会想坐在一起。
好在辛筱没有犹豫地去后面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担心她会胡思乱想。不过对于楚卿的事,她表现得一直很理智。我发现这和她动辄赌气傲娇的表现截然不同,也不跟我跳脚,反而很有耐心。想到此,我倒觉得她平常那些孩子气尤为可爱。
楚卿坐在我旁边,让我觉得有些不自然。想起她的话,直至现在还在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种不自然渐渐演化成身体上的,仿佛她的热量和味道很容易就被我感知到了,进而想避免相触,抑或是对接下来与她相处的变化担忧得紧张起来。
我向乘务员要了三杯咖啡,喝进肚中,还是紧张的直冒汗。
她终于看不下去,侧头看向我说:“如果你不舒服,我可以和辛小姐换个座位。”
“哦,不……”咽了咽口水,我说:“不用。”我感觉她是成心的。她知道她说了那些话,我会是怎样的不冷静,那为什么还要说?
有什么必须说的理由么?
她看出我的疑惑,或者她早就知道我的心态。神情有些寂寞,眸子黯了黯:“安部长的爱人你应该见过了,守在她病房外一天一夜。可她醒来的时候,不想见她,却把我叫进去,说了一些话。也许是受那些话的影响,也许是目睹了她俩的绝恋,让我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人生苦短。有些事情当做没发生,想它自己烂掉是不可能的,还会引发事端。再说我一直很自私,你是知道的。”
“你才不自私。”不知为何我本能地反对她这么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