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轲出了酒吧,外面风大,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觉不出一点冷。反倒是穿着夹克的艾文涛缩着脖子。
艾文涛打量他,又问:“你怎么想起穿羽绒服来了?”
正好有辆出租车过来,停在酒吧门口。周子轲瞧艾文涛冷得那样,说:“暖和啊。”他在太阳底下又看了艾文涛一眼,这就算道别了。
汤贞在超市买了双拖鞋,又买了些牛奶饮料,提两个袋子。他走出来,走在日光下,汤贞眯了眯眼,抬起头,望头顶的太阳。
其实汤贞很少有机会,有闲暇,自己一个人这样出来,看看太阳,看看天空。
不知他乖乖去医院了没有。汤贞仰着头,脸上晒得热乎乎的,忽然想。
回到会场,孩子们吃完了盒饭,喊道,阿贞老师,阿贞老师!
“给你们买了牛奶!”汤贞走过去。
带队老师说,晚会节目组可以领牛奶的,汤贞老师千万别破费。
“没事,买都买了。”汤贞低声笑着,把手里的一个袋子交给她,和老师一起把里面的牛奶饮料分发给孩子们。
直到夜里七点,汤贞才离开了晚会会场。依据早前定好的工作安排,七点半,他要参加一家海外奢侈品牌在嘉兰天地广场总店举办的红毯活动;九点四十分是两家女性杂志的新春特辑联合采访;十点二十要赶赴电台录制下一周的《汤贞午夜列车》新年特别节目;十一点十分,因为无暇参加这个月的路演,应投资方的要求,要为董灵主演的电影《芭比的野餐》录制贺岁档VCR,还要签五十份的纪念品给全国观众作抽奖礼物。
临近年底,时间紧迫,所有人都忙碌。汤贞走过了红毯,被品牌方专程请去同艺术总监在景观喷泉前合影。总监亲自赠送给汤贞一顶棒球帽,金色的帽子上,绣了一条蜿蜒璀璨的中国龙。这是这位蜚声国际的老牌设计师今年为中国春节特别设计的中国风情款。龙鳞绣得层层分明,龙头威风凛凛,栩栩如生。台下尽是中外记者,汤贞把帽子接过来,直接戴在头上,那位艺术总监笑容满面,亲切拥抱了他。
品牌方一直安排汤贞和各种人物合影,所有来参加活动的嘉宾人手一顶中国龙的帽子,大概这就是今年主推的潮流单品。汤贞在后台遇到了不少新老朋友,每个人都戴着那顶帽子,来找他自拍。
《大都会》柏主编也到场了,他看着汤贞累得话都说不出来,面对朋友的自拍镜头,还要笑。“无论什么东西,一旦泛滥起来,”柏主编对汤贞说,“就容易贬值。”
汤贞本以为柏主编也是来找他合影的,乍一听见这话,他一愣。
柏主编相貌斯文,对汤贞笑:“无论奢侈品还是人的好心善意,都是这样。”
品牌方一位高管在旁边听见了:“柏主编是说我们的新款单品要贬值?”
柏主编正经八百保证:“它一定会流行起来。”
活动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多数嘉宾都去后台休息了。汤贞听见广场上始终有一阵一阵的欢呼声,呼喊他的名字,他又出去,到红毯边给等待的歌迷影迷们签名。
活动快结束的时候,品牌方把汤贞单独请进了店内贵宾室,展示他们艺术总监从国外带来的明年的样衣。时人都晓得汤贞再过几个月就要奔赴法国发展。他背后的大人物早已提前在海外排兵布线,阵仗颇大,有些消息,品牌总部怕是比中国国内还要灵通。
汤贞试穿了几件夹克,设计师们正围着他的时候,汤贞透过更衣室的门,忽然看到店内挂着的几件男士睡衣。
助理小顾找到贵宾室的时候,正看到汤贞在和设计师对话。“他大概……有这么高吧。”汤贞手举在自己上方,在空中比了一下。
设计师殷勤笑道:“您弟弟这么高个子。”
汤贞嘴角动了动,回头正看见小顾进来。汤贞眼睛一亮:“小顾,过年你想要什么礼物?”
店内装潢富丽,布满华彩。小顾瞧着汤贞和那位设计师,错愕地笑了,都忘了刚刚听见什么了:“我、我?”
汤贞一直想找时间给那个年轻人打个电话,问他去医院了没有,回家了没有,吃饭了没有,但一直没有机会,发了条短信,对方也没回。零点过了,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小齐边开车,边透过后视镜看车里满满当当的纸袋。
小顾拆出一顶棒球帽来,放到副驾驶上:“汤贞老师给你买的!”
汤贞头倚靠在窗户上,睁眼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新年夜景,又看回车里的两个小伙子。“平时也没时间去买东西,”汤贞说,忙了一天,他声音有些沙哑了,“等年会再给大家包红包吧。”
小顾拿着自己那顶帽子,戴在头上。“不用不用,”小顾哭笑不得,对汤贞感激道,“您元旦刚给我们发了奖金,哪用得着这么多钱啊。”
汤贞提着手里的大包小包,有品牌的纸袋,也有藏在纸袋里的超市的购物袋,携一身疲惫进了家门。客厅的灯亮着,汤贞换了鞋,大衣解开了扣子,还来不及脱,汤贞就跑到卧室门口去了。
小顾在回去的路上打电话汇报:“忙了一整天,没发生什么事。汤贞老师累得眼睛快睁不开了。”
门开着一条缝,床上安安静静睡着一个男孩子。汤贞走进去,墙上的夜灯亮了,那个男孩趴着,一只手垂在床下面,睡得正沉。
汤贞低下头,仔细端详他的脸。
“排的工作太多了,”小顾对电话里心疼道,“虽说每年过年都是这样……今天最后录VCR的时候,录了好几次一直重录,汤贞老师嗓子都哑了,声音出不来。”
周子轲倒是自觉,来睡过了汤贞的卧室,就不肯回他的客房睡了。“周……”汤贞尝试叫他,“周子轲?”
他不理,埋头睡得正香。
汤贞犹豫了一会儿:“小周?”
周子轲把脸往枕头里面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