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那黑色的岩壁纷纷破碎,佝偻干瘪的姜永从石层中走了出来,头顶微弱的光线强了一些,照出他花白的头发和斑驳的皱脸。
“我会告诉你的。”秦戈冷静地看着姜永,“我需要和你进行信息交换。”
姜永忽然缩回了手。岩壁之中形成了一个很大的空洞,恰好能容他一人进入。他缩回了那个空洞里,抱着脑袋:“你骗人……谢谅已经失踪很久了……他死了……”
“即便是死了,我们也要找回他的尸体。”秦戈决定单刀直入,“我要知道周游的事情。”
姜永瑟缩了一瞬,不吭声。
“叔叔。”秦戈瞬间又用更温和的声音对他说话,“谢谅的孩子,谢子京,他见过周游。”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
“周游摧毁了谢子京的‘海域’,就像……谢谅切割周游的‘海域’一样。”
姜永抬起了头,他的脑袋从空洞中钻出来,鼓突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秦戈忽然发现,头顶的光亮越来越强了。
“你知道了多少?”他大叫,“你知道了什么!”
秦戈默默看着他,用沉默来等待姜永的回答。
姜永的反应至少证明了一件事:蔡易给他们的信息,是正确的。谢谅拥有“切割”——也就是破坏他人“海域”的办法,而这个能力对谢谅、姜永和特管委来说,都是机密。
“……王都区……王都区的动乱是一次错误判断。”姜永声音喑哑低沉,“周游……他很危险,他的能力和他的脑子……”
他再次伸出手,抓住秦戈的胳膊,这回直接把他拖入了自己栖身的黑色空洞之中。
秦戈像落入一滩泥泞粘稠的固液混合物,他的呼吸被抑制了,正艰难地随着姜永的带领而穿过这一片记忆的泥淖。
晃动的视野里,秦戈看到自己正在大步往前走。
“我们上一次执行任务是三天前。”走在他身前的人回头说,“这不符合规定吧?我们的缓冲时间不是一周吗?”
眼前的中年人鼻梁直挺,眼睛和谢子京几乎一模一样,但比谢子京多了几分沉稳和冷静。
“所以这次是最高级别的保密任务。”秦戈用姜永的声音回答,“老谢,你儿子快期中考了吧?”
“是啊。”谢谅回头笑了一下,“尽耍小聪明,不爱上课,不过成绩还行。”
记忆是断断续续的。长期的情绪障碍已经严重损伤了姜永的“海域”和记忆,秦戈随着谢谅踏入一间办公室,眼前一片迷雾,再穿出来竟然已经来到了王都区中。
但这不是他见过的王都区。这里更加脏,更加乱。姜永站在街头,看着沉默的地底人和半丧尸人正把几具尸体运到地下。这是一种特殊的殡葬仪式,地底人会将这些在动乱中丧生的哨兵和向导埋藏在地下深处,除了地底人,将不会再有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都是没人认领的尸体。”谢谅走过他的身边,“快,那孩子的家就在前面。”
秦戈见过的那间破旧房子终于出现在眼前。
这个时候,周游的家还没有荒废,门外放着两盆花,虽然开得半死不活,但好歹也是一点儿颜色。二楼的窗户是紧紧关闭着的,窗帘没有完全拉好。姜永抬起头,看到窗沿上摆着一辆小小的、用铁丝拧成的自行车。
这一天是王都区寻常的一天。疯了的周义清在某个角落寻找自己的孩子,真正的周游已经被填进了新砌的灶台。姜永控制着自己的脚步,释放了精神体。黑豹轻盈落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俯低头颅,金色的眼睛沉默地逡巡着周围的情况。
“……室内有两个人。”姜永告诉谢谅侦查的结论,“一个哨兵,一个向导。向导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目标人物周游。两人正在争执。”
谢谅点点头,慢慢靠近周家的门。很幸运,门是虚掩的。他们能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哨兵正在质问向导,这场动乱和他有没有关系。
推开门后,两人同时进入。他们不需要伪装,也不需要任何暴力手段,只要带走周游就行。姜永制服了年轻的小哨兵,用麻醉面具让他昏睡,回头时正好看到谢谅捏住了另一个人的肩膀。那向导疼得面孔都扭曲了,不得不回答谢谅的问题:“我就是周游……”
他不想跟谢谅和姜永走。
“别这样,周游。”谢谅说,“你乖一点儿,我可以让你好受一点儿。”
周游瞪着谢谅,他身上升腾起浓厚的白色雾气,一只巨大的、几乎有谢谅脑袋两倍大的爪子从雾中探出。
谢谅面色不变,只是把按在周游肩膀上的手移动到周游的耳侧,像是亲昵地捏着他的耳朵。
下一瞬间,巨爪与雾气消失了。周游尖叫了一声,双膝发软,咚地跪在地上。他的手抓住了谢谅的胳膊,轻轻发颤,嘴唇抖个不停,眼里却满是恐惧和茫然。
“乖一点,好吗?”谢谅温柔地说,“我和你一样,都是向导。我也和你一样,都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能力。”
周游的声音都哑了,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脑中的疼痛:“你……你对我的‘海域’做了什么!”
谢谅抓住他的手,把他拖起来:“跟我们走,不然我就让你再痛一次。时间更久,强度更大,你要试试吗?”
周游不敢反抗了。姜永和谢谅带着他,迅速从王都区狭窄的小巷中穿出,确保没有被任何人看到,顺利地进入了一辆小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