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身体原因,他常年卧病床榻,几乎不出房门,甚少接触外人,就是无极门内门众,也很少有人能见到这个身份尊贵的小公子。
待他长大些,为了利于他静养,方便他治疗,无极门主便在后山为他单独开辟了一处院落,与神医葛一手的药庐比邻。
幼时,他时常发病,离不得人照料,便有许多贴身的婢女和小厮,时刻伴在他左右。搬到后山之后,他的身体已经好上许多,不需要有人随时看护,他便让冷沧海把人都撤了回去,只每天定时派人过来服侍他起居,打扫送饭。
对于一般人来说,若是长期过着这种封闭隔离的生活,怕是要疯去,冷清尘却并不觉得有什幺难以忍受。许是他天性淡漠,就是对他名义上的父亲也不亲近,更不喜与人交流,这样清静的生活反而让他觉得十分省心。
昔日,由于身体太差,每天治疗、喝药就要花费大多时间,他倒也无暇考虑旁物。身体好些之后,他便也需要靠一些外物来打发时间。
修习内功强身就是那时养出的习惯。
他自小体弱,长期靠名贵药材吊养身体,稍不注意就陷入生死边缘,能活着长大已十分不易,冷沧海自然未打算过让他习武,但也象征性地传授了他几部心法和武功,并不指望他能有多大兴趣。他也的确对舞刀弄剑兴致缺缺,只是在一次无意间发现修习内功对他孱弱的身体有些好处之后,便坚持了下去。
除此之外,他稍感兴趣的便是葛一手那一屋子的医书。
葛一手是个怪人。此人嗜医如命,却并没有什幺医者仁心的概念,脾气古怪至极。虽看得出对他的治疗十分用心,后来一想,却多半还是对他的特殊体质感兴趣的缘故。他每隔几日便要去葛一手那儿进行药浴,时间久了,无聊之时,他便随手翻看葛一手屋里的医书,却未想竟生了几丝兴趣,断断续续地将他一屋子的藏书看了七七八八。
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爱好,葛一手并未阻拦,医书心得都任他翻阅,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还会指点一二,但是若说把他当作弟子或是传人看待,却是并没有的。
与小师弟相遇是在他七岁那年。
小师弟名为杨逸,是他七岁时,冷沧海新收的小徒弟,比他小上两岁。此后,虽然冷沧海并没有停止收徒,他却并不关心,认得只有这个小师弟。
那时候,他还没有搬去后山,住的是主院的厢房,离弟子居所其实还有些距离。却是那天,他不知为何心血来潮,趁着身体难得好转之际,在随侍的陪同下,去门内走动了一番。
路过弟子居的时候,被一阵哭声吸引,停住了脚步。
推开门,就看到床上有一团小小的突起,掀开一看,就是烧得迷迷糊糊,委屈地缩在床上哭泣的小师弟。
第一眼看到那哭得凄惨的小人时,他其实是厌烦的。
觉得很吵,混合着眼泪和鼻涕的那张脸很脏。
就在他准备合上被子出去的时候,小人却像是发现有人过来了,竟抓住了他的袖子。他一时不察,便被他拽到了床上。本想挥开他离去,那小人却死死搂住了他不松手,蹭在他怀里一个劲儿的哭,似是烧迷糊了,边哭还边委屈地喊他“哥哥”,说很难受。
听着那软糯的嗓音,不知到触碰到了他内心的哪一点,他的坚冷的心中,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些许柔软,竟不忍心推开他了。
此后,小师弟在他心中就是不同的,成了他淡漠的人生中,唯一的一丝牵挂。在他搬去后山静养之后,唯一被允许去探望的,除了冷沧海,也只有这个小师弟了。
他是二十岁的时候遇到玄墨的。
那时,他刚举行完成人礼不久,身体也逐渐趋于稳定,很少再发病。因此,在小师弟跑来后山,告诉他那天是他的生辰,央求他陪他下山游玩的时候,他犹豫了下,便同意了。恰逢那时冷沧海去江湖走动,并不在门内,他也无需报备。
本是准备陪小师弟闹腾一会儿就回去了,结果第一次下山的小师弟,对山下的一切都很新奇,说什幺都不愿意那幺早回去,于是他也只能压下对这人多嘈杂环境的不喜,陪着小师弟在镇上闲逛。
却未想期间竟遇到了欺男霸女的恶徒。
他知自己生得不错,却并不觉得有什幺。本就是不知情爱的性子,从未想过会有男子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在门里他虽不常见人,却也是极为尊贵的身份,自然无法忍受这些恶霸的粗俗无礼。只是奈何他身体孱弱,武力低微,身旁还有个被吓得只会瑟瑟发抖的小师弟。
就在那群恶徒几乎要得手,将他们掳去的时候,空中却突然掠过一个玄色的身影。
他连那人的动作都未看清楚,反应过来时,那群本来还张牙舞爪、飞扬跋扈的恶徒就已经一个个倒在了地上,翻滚着身体,不停地哀嚎求饶。
“你没事吧?”
那人转过身,英俊的眉眼,神采飞扬。
尤其是那一双眼瞳,映着日光,乌得发亮,灿然得几乎将他的双眼灼伤。
没有错过那双黑亮的双眼里一瞬间闪过的惊艳,心中有些不快,他冷着脸,淡淡地说道:“无事,多谢。”
如若当时就此打住,没有之后的种种,或许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第三章相逢陌路
在看清男子长相的一瞬间,玄墨的眼里划过了一抹惊讶。
却在得到男子回应之后,化成了一抹爽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