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看!”原夕争淡淡地道。
颜凉连忙挥手叫人牵过几匹马,他与原夕争上了马直接从江边码头一直奔到前方城楼,然后一起登上了城楼。颜凉手下所有的士兵都在荆州城头戒备森严地注视着楼下北齐的大军,原夕争就着他们的目光向下看去,只见楼下黑漆漆的人头,一眼望过去生似见不到边。不论北齐军是否攻打荆州城,单论这气势便有一种乌云压城城欲摧的压力。
“他们就在这里围着,也不攻打我们,看上去倒像是在等我们南朝的大军。”颜凉小声道,想当初这三十万大军突然从襄阳兵发,围困荆州,只把他吓得魂飞魄散,连逃命的包袱都准备好了,哪知北齐军除了围着荆州城便再也没做过其它的事情。
他们在等着南朝的大军,以逸待劳,原夕争看着城下的大车心中悄声道,然后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李缵的傲气,他的固执便都在这里了。
颜凉弓身半天没见原夕争答他的话,不由微微抬起眼帘去看原夕争的脸色,却见原夕争微微蹙着眉似在想着心事。此时已经上灯时分,天色越来越暗,城楼上挂上了照明的气死风灯,在那微微昏黄的氤氲之下,原夕争的侧面轮廓分明,从饱满的额头,乌黑的眉再到挺直的鼻梁,俊秀无比。可神情又极为柔和,透着一种无奈,又似一种哀愁,令得颜凉心中不由轻轻一动。
李缵名义三军一发是为了争夺这位南朝的新驸马,不管是真是假,这都让这位一贯低调的南朝驸马声名大噪。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位驸马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但事实上有关于原夕争男色的绯闻李缵并不是第一位,早在这之前楚因便被流传与这位样貌俊秀的手下有暧昧之意。而且此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虽然还不至传到市井,可却是他们这些官吏酒席间津津乐道的绯闻。
只是此事被楚因知道之后,这位一向以温和有礼而闻名的美誉王爷勃然大怒,带着向他密报的人,将他指认的官吏皆杀,吓得此后再无人敢传这绯闻。当时颜凉认为这些绯闻不过是其它皇子的政治手腕,意在诽谤这位王爷,让他沾上污点,却没想到楚因能那么干脆的一反常态,以血腥的手段了结此事,心中还暗自佩服了一会儿。而现在他这么看来,却认为楚因没准是被人说中了心事,欲盖弥彰罢了。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能,不禁想到楚因要是将这么俊秀的少年压在身底下,说不定也是人间一大享受呢。
“刺吏大人,你的下属一共还有多少人?”
颜凉没想到沉思的原夕争会突然开口相问,一时还没从他那乱七八糟肮脏幻想当中脱出来,直到原夕争冷声再问了一遍,他才连忙整肃好自己的脑子,道:“回,回驸马,二万人。”
原夕争道:“你回去,让这两万人护送荆州老百姓,跟他们一起撤了吧!”
“啊!”颜凉抬头,惊得目瞪口呆,他吃吃地道:“将军,你的意思是要未战先逃。”
虽然荆州府必失,但是如果原夕争未战脱逃,攸关士气与国威,那是死罪,即便他是驸马,昌帝也饶不了他。颜凉深通这一点,所以每每都是派出自己的士兵胡乱交待几仗,然后逃之夭夭,等风平浪静回来,再弄两个替死鬼,当年的汤刺虎便是被他这么陷害的。南朝又如何不知道颜凉这些小花样,但是难得这小人肯当荆州刺吏,也还当得将就,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我不还有七百亲军与……你这先锋么?”
这一下颜凉扑通一声,这次当真软瘫到了地上,汤刺虎刚好踏上城楼,鄙视地笑了笑,提起颜凉的衣领拖着他去处理后事去了。
原夕争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起安营扎塞的北齐大军,轻轻又叹息了一声,下了城楼,进了荆州刺吏府。刺吏府的军政厅里已经架好了沙盘,但是一看就知道不知是什么时候弄的,几只小旗帜乱七八糟地丢在沙盘.原夕争伸手将它们一枝一枝插回原处。
等颜凉与原夕争安排妥当回来,夜已经深了,原夕争见颜凉一脸悲苦,不禁微微一笑。
“大人,您将所有的士兵都遣了回去,这仗打算怎么打?”汤刺虎开口问道,其实他对原夕争这种做法也不是很了解,尽管他知道眼前这人必定心中有主意,但是剩下七百人,还被三十万大军重重包围,即便他是汤刺虎,也不免心中发怵。
“怕了?”原夕争看着沙盘微笑问。
“笑话,这世上能让我汤刺虎怕的人还没生出来,不要说是李缵,北齐的皇帝老二来,我也是不怕的。”汤刺虎挺胸豪迈地道。
“好!”原夕争取过油灯,道:“你可知道能让北齐军无功而返的法子有几条?”
汤刺虎皱眉道:“能让北齐军无功而返,只有一条,我们能烧了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古来粮草都是兵家要害,如果我们能将他们的粮草烧掉,这么一个严冬的原节,他们必定不能筹备来新的粮草,只能北撤。”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我有法子能让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付之一炬。”汤刺虎略带疑惑地看了原夕争一眼,道:“大人,许昌到襄阳有不少条道,七百人要堵截这么一批粮草本不可能,若有七万人马倒或者有几分可信。”
原夕争拿起尺杆轻敲了一只小旗帜道:“这批粮草不会从其它地方过来,只有可能从信阳饶道到襄阳。”
汤刺虎深表疑惑,但原夕争是此次大战的首领,他不便反驳。
颜凉笑道:“对,对,驸马圣明,从许昌到襄阳,只有绕道信阳才能一马平川,地势好走啊!”
汤刺虎的独眼朝着他翻了一下眼白,这么一个只懂拍马屁,贪财贪生的小人还能当一个刺吏,恐怕才是南朝的气数要尽。
哪知原夕争赞许地看了颜凉一眼,微笑道:“正是如此。”
原夕争一言,汤刺虎气结,颜凉更为得意,道:“要知道北方已经是大雪纷飞,这冰天雪地里粮官们拖着马车走这么多路多么不易,岂能不挑条好道走?”
原夕争只是微微一笑,汤刺虎不去理会这得意忘形的小人,道:“可是我们要想去信阳烧这粮草也需得过了这三十万大军这一关啊。”
原夕争拿起油灯将它插入荆州,道:“你有没有听过灯下影。”
汤刺虎细瞧那盏油灯,只见它的灯光洒满了整个沙盘,但它的灯下却是浓墨一片,汤刺虎心中一动,似想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够通透。
原夕争转头对颜凉道:“刺吏大人,你与北齐军交战多年,手上应该有不少北齐军服吧!”
颜凉也是透着疑惑称是,原夕争笑了笑,道:“七百套凑不凑得出来?”
汤刺虎一拍大腿,大声道:“大人你想让我们混入北齐大军,便如当年我们混入东方庄一般。”
颜凉恍然大悟,连声道:“驸马爷天纵英才,妙计真是妙计啊。”
汤刺虎不去理这马屁精,那对短眉微皱,道:“可是我们如何混进去呢,现在我们只要一出城门便会被北齐军发现。”
原夕争微笑着拿尺杆轻敲了一下油灯,道:“就在北齐军涌入荆州的那一瞬间。”
汤刺虎半天才道:“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