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找我了……也不要再去招惹陆家的人,这是我给你最後的忠告。」
Anson说这句话的时候彷佛吹出一个叹息,然後身影便慢慢消失在巷子中,迎向那长方型的光明。这次,Gabriel没有再追上前去、也没有目送,只盯著地面。
被男人离去时被拉得长长的背光影子覆盖,Gabriel只是维持著同一姿态,半弯著腰倚在墙上,右手握成拳头抵在嘴唇下,伸出拇指来用力掐扯著舌尖。彷佛那条不是他的舌头、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衣裤已被涂鸦墙壁跟沟渠积水给弄脏了。
阿香像被拖了恶毒的咒术,他没法拔起脚步离开。
明知道现在就是溜走的最好时机,他却……
彷佛那被称为Anson的男人的影子覆盖著Gabriel,让他动也不动;而Gabriel的影子却又分毫不差地庞罩著他,下了紧缚咒,让他难以呼吸、也无法逃出影子的范围之外。
耳边尽是滴滴水声,那对交媾的男人已经离去,窄巷中只剩他们二人。
此情此境竟跟他们初遇时的状况有几分相似,但阿香很肯定那男人已记不起那场小闹剧了。
蓦地,Gabriel抬起头来,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阿香从他的眼神中就知道,这男人早忘记了今晚曾『邀请』他,而现在正慢慢想起来。
但那双瞳仁中的火焰已经被扑灭了,只剩下无止无尽的、黑洞般的深邃。
然後,Gabriel稍稍直起身子来,一步一步的接近他。
那个彷佛被掏空了一切、眼神已死亡的男人正向他步来。
阿香见识过意气风发的他,明明是个被到处打骂多年的狗仔但竟然能如此不畏怯、不委靡,让人在心里直呕得要死。他的背挺得比任何一个记者都还要直,而精神抖擞的站姿让他彷佛蒙上一层光晕,举手投足都有别人学不来的帅气,那是股深沈的自信。
但现在,Gabriel竟像被主人打骂的动物般,一时三刻还没有恢复过来、腰干微微低垂,阿香也没法自他染上血污的须渣跟嘴角中抽离视线,他舌尖上的破口还一直在流血……
男人用空洞又危险的眼神凝住他,缓缓接近他。
阿香几乎嗅到那泊泊涌出来的血腥味……
为什麽在这时候,他才看到包围著男人的一重重利刺?
Gabriel设下的藩篱之远、芒刺之锋利,让他即使在床上相拥时也未曾拥有过这男人;现在伸手去轻轻触到却绝对会遍体鳞伤。妈的,Gabriel像只受伤野兽般敏感又高危,早知道就不偷听……
阿香像只被盯上的小动物般动弹不得,明明很想拔腿就跑,双脚却不听使唤。
他乾涸的喉咙甚至挤不出一个音来、也再听不见滴滴答答的水声。
他屏息以待,溜出一丝半丝活人的气息便会被扑杀,只恨不得抖一抖肩膀就能抖出一身刺芒。
突然,Gabriel伸直手臂,抓著他的手肘!
那用力之大几乎把他的手骨都掐碎,阿香反射性地抬头,看到Gabriel近在咫尺的下巴,即使他现在看不见那条舌头跟利齿,也能想像被染红的舌尖、血混和著唾液的苦味……
男人的鼻息洒在他额上。
刚刚Anson被强吻的一幕闪过他的脑海。
──会被强吻。不、会对他作出更过份的事。
阿香没由来的害怕得要死,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双手已经将男人奋力推开。
他转身就跑、他没命的跑。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怕得浑身在微微发抖、都快尿裤子了,他就是没法再待在那里多一秒,被男人生吞活剥。他没有回头,连一次也没有。
太跨张了,他坐计程车直飙回家,在莲蓬头下淋了暖水才能抑制颤抖。
逃难般的行为却又让他後悔了很多晚。
那时候,为什麽没有回头去确认一下呢?明明不是很难的事。
Gabriel再怎样也不会在巷子中强X他吧。
……也许Gabriel不想强吻他、也没打算强迫他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只渴求一个拥抱、微微的触碰、或许仅仅只是活人的暖意。
若他没有神经质地将Gabriel整个推开,也许他就能……
像打火机般,为那男人重点那双瞳仁中的火光。
一直静静燃烧著,却因为绝望而熄灭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