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完全变了样子的画薇就知道自己真的错了,她是有温度、温生生的一个人,甚至有两重心跳,掌心下的腹是结实跳动着的生命。他不知道人类如此脆弱得经不起他的玩弄,真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可是说这些於事无补,他确实把硬生生把这女子的本性毁了,毕竟是犯错。
颐右怪他,怪他太自私太卑劣,竟然因为取乐而耍弄手段,眼睛只看他俩,却从没有放在画薇身上。凭什麽他对颐右说了爱,便可以前事一笔勾销,甚至要求他的回应?
翻手云覆手雨,真的快把女子斗垮,但弄至现在的局面,他突然发觉无能为力。
……他从那找多个画薇来赔他?
颐右结实是爱着画薇的吧。他不明白颐右看着画薇一步步的败坏,如一朵开到靡烂而枯萎的花,他却仍小心翼翼护着、不离不弃。
可是让他想通了,那不正是爱。
颐右爱画薇,爱一个人不止爱她的好,是包容全部,是苦乐都咽下。
他俩一人一鬼差相恋已是够苦,画薇还怀了鬼胎,怎堪他一而再地搞和?如果说颐右不恨他,才是天理不容。一想到颐右的恨,他留不住,想逃。
「胎生下来就让你给弄死了,我看她也就毁了吧。」
毕竟那女的得到太多,开始疑神疑鬼,疑窦着全部人要害她的胎,也真给她蒙中了。
到十六真的出计弄死刚出生的孩儿,他看一个人类女子能承受的也就这麽多了,铁定崩溃,疯颠了还能再跟十六怎样争男人?这妖人不是喜欢人间喜欢得直当成了故乡,还打算定下来不回阴间了吗?一转眼的功夫,突然说要回去了。
「难不成那女人变疯婆子了,颐右还会要她?」抱歉他从来不知道那台纺车的心胸阔大至此。
「你不懂。」
翻转了个身,十六闭上极疲惫的双眼。春魉不会懂,那种被心爱的人鄙视了的感受。
他在颐右的生命中只是一闪即逝的烟花,灿烂、震撼、华丽,让他迷惑,但并不永恒。
他却一直以为自己会是颐右唯一专宠的花。
画薇至於颐右才是那朵得天独厚、娇生专纵,即使枯萎多少次仍会悉心灌溉的花儿,是除不去的责任。
「若。」十六坐起身子来,云发如瀑,全裸地在床上抽烟,「若换作今天颐右变成疯颠,我仍是会爱他,也许更爱他。」
春魉一手托腮,看着他,有点研究的意味。他似懂非懂,「……这玩意儿有如此强吗?」
就是那女的变疯婆子,那出名冷血乖戾的颐右仍要照料?
换作是颐右疯颠了,走步路都难为了他的十六大少仍同样不舍不弃?
「很强啊,春魉……强得无法想像,即使是你也打它不败。」
春魉没有爱过,他是不会懂的。
等吧,等到春魉也有了让他掏心挖肺的人,到时候再强也全盘皆输,他期待着看他苦闷的表情,期待他嚐嚐这种痛。他拿烟斗的手腕被身後的男人抓住,按了下来,一手从背後环上腰。
男人像孩子撒娇般将下巴搁上他的肩,鼻尖磨蹭着他颈窝,「呵,那真是惊人的怪物呢……」
对呵、对呵……
真是头了不起的怪物呢。
在春魉亲吻着他、亦被十六拥抱的同时,仍听见他似有还无的喃。
欢爱到一半,十六蓦地将他推开一些,春魉也感受到颐右就在附近。
肩膀半拖曳着被子,十六轻拉开了窗,看下庭园。一瞧,只见颐右拥抱着女子,吻得难分难离。
无声无息地瞧了一阵……
蓦地,他什麽都看不见了。
眼前只得一片漆黑,他过了一会才意识到,喔,那是春魉的翅膀……
男人站在他身後,一双佑大的翅膀环圈在他面前,看起来就像拥抱。
也许春魉永远都不知道,此刻他是多麽多麽地感激自己认识春魉这个人。
许是他的翅膀温暖得太可怕。
他明明没有抖的指,在抓着翅膀的黑羽时,越抖越厉害,不能自已……
双手把黑羽抓得很紧、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