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卡是任啸徐给他的,因为明晃晃的太过闪耀,顾家臣只能藏在钱包的最里面,生怕被人发现了不知道怎么解释。听说这种白金卡年费高昂,信用额度最低五万最高一百万,透支范围是国际性的。当然他的这张卡是任啸徐的附属卡,但是在西南范围内还是可以随便刷。以前顾家臣都是只能接受人家看小白脸那样不屑的目光,而刚刚购物刷卡的那一瞬间,他充分体会到了当小白脸的快感。
做人果然是有失必有得啊!只是大部分情况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顾家臣就那样提着东西往家走。
现在他的家就是牡丹城。任啸徐今晚不回家,他提着这么多名牌不好意思去路边摊吃饭,于是索性去了一家高档西餐厅,点了一桌法国菜,一个人磨磨唧唧吃到夜幕降临,才结了帐,又拿起他的东西准备回家。顾家臣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任啸徐不在他旁边,无论他去哪个高档的地方,都会被人家误认为是不小心闯入的乡下人,处处是担心他没钱结账的目光。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他还不信了,难道任啸徐脑门上就写着“我是富豪”吗?
晚霞已经收起了最后一点瑰丽的色彩,天空是纯净的深蓝色,半透明,那质地好像一种奇妙的果冻。天空无星无月,连最明亮的北极星都被隐藏在一层深蓝色的云雾里。
顾家臣打了卡进到三区,刚刚走到自家楼下,就看见一个背影远远地站在那里抽烟,那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看见顾家臣走过来,那抽烟的人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步履轻盈,如同莲花盛开;身段委婉,好似青云出岫。
他张扬的眉目下凝着一层青黑色,神色疲惫,好像很久都没有休息的,倦归的旅人。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你发财啦?”季泽同扫了他一眼,挑着眼睛问。
第128章绝爱
“啊?”顾家臣被季泽同的目光瞬间钉住,好像一个垂死的犯人那样动弹不得。他尴尬地看了看自己两手奢华的袋子,苦笑一声说:“我……刷的是任啸徐的卡。”
季泽同冷哼一声道:“你终于舍得刷他的卡了,不怕他把你卖了?”
“别开玩笑了……”顾家臣不由得低下头,心说他在季泽同面前怎么就是这么弱势呢?
“别开玩笑了,我能值几个钱啊。”顾家臣自嘲地说。
他一向深谙此道,知道在一个嚣张而高傲的人面前应该适当贬低自己,以免成为他们的攻击对象。
顾家臣有点恍惚,他似乎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的季泽同了。自从任啸怀回来之后,季泽同变得很乖,乖得几乎就要淡出他的视线,乖的好像之前那些混账事都是别人做出来的一样。
现在是怎么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家楼下呢?任啸怀不是给他买了房子吗?他应该有自己的家。还有他名下的季家园子,如果要度假散心,那么大的园子不去,来这牡丹城做什么?难道他是来走亲访友的?
而出乎顾家臣意料之外的,季泽同并没有接话继续挖苦他,而是沉默地站着,站在笔直地路灯下,缓缓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说:
“去开门吧,我上去坐坐。”
顾家臣带着一肚子疑问,乖乖地在前面走。这是第一次,他走在前面,而季泽同闷不吭声地跟在后面,他一路上默默地抽着烟,那样安静,好像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
仿旧伤里欲断魂,无音重现玉楼人。
顾家臣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他以为他不会在看到季泽同黯然失魂的模样。这个男人在黑暗的孤寂和等待的监牢里承受了八年,就是老天也会为他动容。本来以为他等到心爱的人归来,那心中的累累伤痕能够迎来痊愈的那一天。谁知道那人回来才半年的时间,季泽同这种模样竟然会卷土重来。
顾家臣觉得背上沉沉地压着一块板子,因为在背后,不是在胸口,所以他无能为力,也无所适从。
电梯门在一声脆响之后缓然开启,顾家臣走到门前打指纹,在门口换下鞋子,灯光和空调在红外线感应之下自动运转。
季泽同甩着疲惫的身子步入客厅,灰色的外套之下是一身洁白的西装,只在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袜子。季泽同把外套甩在一旁,整个人扑倒在沙发上,好像刚刚被榨尽了最后一丝油水的豆荚。疲惫,乏力,毫无生机。
顾家臣不敢说话,默默地把自己买那一堆东西抱进衣帽间放着,出来之后又转身进厨房打算烧水泡茶。
虽然季泽同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要喝茶的样子。但是顾家臣了解他。不管怎么说他们俩从初中就认识,到现在也十年了。认识这么久,就算是仇人也该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彼此的子女都能爱上对方,仇家变亲家。何况他们俩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严格算起来季泽同还是顾家臣的媒人。
顾家臣了解这个人,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毫不在乎,其实什么人对他好,他都会记在心里。而且这个人在自己冷的时候,并不懂得索取温暖,所以一定要在他看起来最不想喝茶的时候,给他泡好一杯热茶端上去。然后,让它在他身边慢慢变冷。因为知道,那些茶水失掉的温度,刚刚好能够进入他冰冷的心底。对于冻伤的人而言,哪怕一根火柴的温暖也是好的。
屋子里异常安静,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没有门。季泽同听到咕嘟咕嘟煮水的声音,突然像一个孩子那样说:“我想喝咖啡。”
顾家臣答应了一声,从柜子里翻出一包咖啡豆。这玩意儿还要现磨,顾家臣在厨房搞了半天,才顺利从咖啡机里面接出一杯浓黑香润冒着白气的液体来。他找到方糖和奶精,放在杯子下面的小盘子里,再找了一个小勺子。然后把咖啡端到季泽同面前去,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他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客厅的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季泽同调暗了,整个房间如同黑夜。沙发正对着落地窗,华灯初上点缀着玻璃,像璀璨的星河,迷住了归家之人的眼睛。季泽同没有去拿咖啡。他把纤长的手臂高高举起,五指张开在空气中,好像想要抓住什么。
顾家臣愣愣地站在一旁看。季泽同眼色如琉璃,眼底里藏着一抹浓墨,像要随时画出一幅泼墨山水那般。
夜色如水,夜空的蓝色是深深的忧郁,蔓延出来覆盖在面前这个人身上,像华丽的锦缎那样,紧紧地裹住他,裹住他……直到不能呼吸。
好像有什么事情。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可是顾家臣不能问,他必须等,等到面前这个人自己开口跟他述说,把那些破事儿一股脑儿地向他倾诉。季泽同有时候会这样做,把他当成一个正经的朋友,向他倾诉一些事情。之后又用眼神示意他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