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幻想吃饭?石虎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站在厨房里大叫:「小瘸子吃饭了,过来帮忙端菜。」
只见柳小全两眼睁开,眉头一挑,放下斧头就朝厨房瘸腿跑来。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被逆向的风带走,柳小全傻笑一声,端起菜跑向大厅。
已经睡醒的柳少清坐在桌边摧残着阿大等人的耳朵,阿大看见跑过来的柳小全,抬起屁股帮他接手,「吃饭了吃饭了。」言下之意是,老爷你可以闭嘴了。
会轻易闭嘴的话,柳少清还是柳少清么?
「小全啊,今天都有什么菜?」柳少清转移说话对象,一刻都不愿让跟了他二十几年的嘴休息一下,「昨天他们减肥剩下的菜倒了没?要是没倒就端上来让他们吃掉,完成他们昨天的吃饭任务,而完成任务的我们,自然吃新鲜的啦。」
「老爷,都吃完了。」昨晚厨房里的最后一碗稀饭可是进了他的肚子。
柳少清拉开身边的椅子让柳小全挨着他坐,「吃完了?我记得还剩好多,莫不是厨房里有耗子吧。有耗子得早点除,万一多了引起瘟疫那可是会害死人的。小全,你说我们是买耗子药好呢,还是养几只猫好?」
「耗子药吧。」柳小全仔细考虑、斟酌一番才回答柳少清,在他看来阿虎大哥和猫长得很像,说不定也能捉耗子。
「万一这耗子聪明,认出了耗子药不肯吃怎么办?」
「那就养猫。」
「猫不好养啊,你不知道,曾经东村有一户人家的猫丢了,非说是西村的人偷的,我为了调查案情,天天往东西两村跑,光鞋子都磨破了好几双!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我要奏请朝廷增发俸禄,要不我这微薄的几两银子哪里够用啊。」柳少清一通乱侃,从老鼠说到了俸禄,从笑脸说到了哭脸,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柳小全掏出腰间别着的小帕子想给柳少清擦擦,石虎冷哼一声,「不知道昨天是谁说自己有的就是钱。」
「阿虎,我打肿脸充胖子地体贴下人,你怎么一点都不明白?哼,你太让我心寒了,吃饭!不说了。」柳少清脸色一变,夹了一块五花肉丢进嘴里使劲嚼。
赵师爷偷偷在桌下对石虎竖起大拇指,石虎会意一点头,震天的鼓声便在此刻从衙门外传了进来。
「唉,县令不好当啊,吃顿饭也困难。」柳少清吞下肉末摇了摇头,回屋换身官服,上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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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少清正襟危坐,推正头上的乌纱帽,向堂下看去。
堂下跪着一人,站着一人。
跪着的人仆人装扮,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站着的是个道士,头戴紫阳巾,深褐色道袍两袖宽大垂地,三尺拂尘虚挂在他手腕之上。
柳少清对上道士的眼睛,道士正巧也在看他,四目相接的刹那间,道士神情一震,眼中出现难以言喻的情感,「是你?」
「是我。」柳少清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点头。
道士板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堂上坐着的人。
样貌没有变化,淡青色的官服比以前的衣服淡了一些,嚣张的气势也收敛了许多,不知这些年他过得可好。
「没错,我就是当地的县令。」柳少清被道士看得心里发毛,鸡皮疙瘩都蹦了出来,「你是不是后山道观里的道士?或是在哪里见过我?哈哈,我忘性大,你提醒我一下,我一定能想起来。」
道士微微蹙起眉头,他不记得他了,抑或是根本不认识了,他投胎转世,前世的种种对他而言已成为过眼云烟。
柳少清还在等他回答,半晌只见那道士眉头皱起,然后……然后就一直板着脸了。
跪着的人磕了一个响头拉回柳少清的视线,柳少清这才意识到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升堂审案。
「谁击鼓鸣冤?有何冤情一并说完。」
仆人抬起头来,衙门口好事围观的人对堂内指指点点,更有人小声说道:「这不是张员外家的仆人阿财么?」
阿财抹了一把眼泪,怒视道士:「大人,小人是张员外家的仆人,名叫阿财,我家员外昨晚上吊自杀,都是这道士害的!」
柳少清侧过脸看道士,道士道:「我没有。」
柳少清道:「你自己也说你家员外是自杀,为何又说是这道士害的?其中可有隐情?」
「我家员外虽然抠门,但对小人极好,前些日子我跟员外外出,相士说员外最近会有一劫。那天集市,员外想找他渡劫,但是因为这道士狮子大开口被员外回绝。当时员外还说只要不出门就能躲过一劫,谁知晚上我家员外就死了。一定是这道士赚不到钱故意报复,杀人之后再做上吊而死的假象。」
阿财这么说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但柳少清身为当地父母官,即使如此觉得,也得秉公处理。
「张员外的尸首如今何在?」
「在家,未曾入土。」
「死者为大,宣仵作陪同本官去查探一下,究竟张员外为何而死。」柳少清从台上走下,经过阿财和道士,「你们随本官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