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五年,连自己都快忘了当初的自己……
没想到这个人,还那麽认真地记著自己。
「如果你再遇到那个人,你想对他说什麽?」贺兰舟故意把脸凑到烈彰宏的眼皮底下问。
烈彰宏果然像只受惊小猫似的立起了全身的毛,吼道:「和你没关系!」
「怎麽没关系?我们是同门,同门就该互相关心,无话不谈。」
「我……」烈彰宏毫不怜惜地推开贺兰舟那张扰乱他思绪的脸,转过背去,说道:「如果真能再相见的话,我只想告诉他……其实他并没有做错什麽,就算他的父亲走火入魔杀了人,但错的人是他的父亲,他根本没有必要逃,没有人会责怪他……」
烈彰宏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後悔当时自己为什麽没有在场,为什麽没有拦住他们。
如果当时自己挡住他们,就没有这十五年的分离了。
越是这样责怪自己,烈彰宏的胸口就越是闷得难受。他不断地重复问自己:「他们当初为什麽要逃?如果不逃,就能把一切解释清楚……他们这一逃,就再也回不来了。」
沈默中,贺兰舟望著烈彰宏宽阔的肩背,这时才真正感觉到十五年间的变化。
就连当初那个只会爬树掏鸟蛋的打架王,也长出这样可以给人依靠的肩膀。
而自己,也早已由周慕华,变成了另一个人。
是啊,当初为什麽要逃?
是因为看见那些围聚而来的可怕火光,还是因为听见那些喧嚷著「出事了」、「杀人了」的杂乱人声?或许是因为被父亲那张血迹斑斑的脸吓坏了,什麽也没来得及想,被云翼扬一拉便跟著掉头逃跑。
谁知结果被卖到边疆小城,最後还沦为商妓。
如果当初没有逃走,一切,是否都不一样了?
但这样的设想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当初的周慕华已经逃了,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剩下的,就只有这个为了找寻十五年前的真相、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贺兰舟而已。
翌日,风和日丽,是西煌城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但孟家堡却笼罩在一片沈郁的气氛之中。
新堡主的继位仪式上,孟之桦身穿孝衣。在放满孟家堡历代堡主牌位的大堂上,赫然陈列著两个新添的棺椁。
暂留孟家堡的十大门派的精英虽然全都到场,但却没人说出一句祝贺之辞,每个人都被堡中这股悲壮凝重的气氛感染,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也许这根本不是什麽武林盟主的继位仪式,而是大义凛然的赴死宣言。
孟之桦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成了孟家堡的新一任堡主。
贺兰舟在人群之中寻找孟逍的身影,但是很遗憾,孟逍并未到场。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贺兰舟发现了独自安静饮茶的聂思寻。
聂思寻会出席这样的场合让贺兰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就会明白,吸引聂思寻到场的不是孟之桦的继位仪式,而是很有可能大驾光临的不速之客──寒鸦。
贺兰舟正想走过去和聂思寻交谈,但刚一抬脚,肩膀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烈彰宏按住。
「你最近和那个妖人鬼鬼祟祟地到底在谈什麽?」烈彰宏把贺兰舟的肩膀抓得很紧。
贺兰舟毫不挣扎,转身望著满脸怒意的烈彰宏道:「谈私事,少庄主可不可以不要过问?」
「什麽私事?」烈彰宏还要继续追问。
贺兰舟根本懒得回答,只是又气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贺兰舟,你最好不要靠近那个人,他很危险。你与他谈事,根本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烈彰宏认真地发出忠告。
自从看见聂思寻的第一眼,烈彰宏就感到对方身上那股可怕的气势,即使聂思寻总是默默无声地独自坐在角落,但他的存在感依然强大得令人无法忽视。
其实不止烈彰宏一个,其馀门派的各大高手也都对聂思寻格外留意。谁都没有把他当成朋友,但谁也不想与他变成敌人。
聂思寻就是这样一个正邪难辨、不容忽视的可怕的存在。
而这两天和聂思寻接触最多的人就是贺兰舟,烈彰宏身为少庄主,不得不出面阻拦,但贺兰舟对烈彰宏的善意劝阻却毫不领情,冷眼以对。
就算是自取灭亡又如何,自己早已下定决心,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知道十五年前的真相。现在眼看聂思寻这样一个明晓一切的人就在面前,自己怎麽忍得住不追问到底?
这时聂思寻也注意到贺兰舟和烈彰宏的拉扯,放下茶盏,对贺兰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