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璃耸耸肩不置可否,打了呵欠伸个懒腰,然後不慌不忙起身。
「啊是吗。陆兄,先失陪了。」
「不送。」陆之鹤望了他背影,嘴角的笑一分分收了回去。
在陆府的日子不可谓不逍遥快活。这陆之鹤何人也?
圣小王爷咬牙切齿,「有钱人。」
黎村第一有钱人,不……这说不定在安阳也是第一。
「寒舍」就是好几座府邸,好几个院子,还弄得小桥流水冬暖夏凉,皇帝的避暑山庄不过如是。可想而知他口中的「薄资」又分量几何了。
陆之鹤是个商人,只是人脉关系广得不像只是个商人。待了几天什麽传言都听遍了,什麽京城有人啊,宫里有人啊,就差没说他其实是老皇帝私生,和郡主有一腿了。
府邸很大,人也不少。
除却佣人护院还有陆之鹤的一朋友,住在他们隔壁院,叫项风。项少爷一副书生打扮,人却开朗得很,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讲些天南地北的趣事儿。
一大堆人闹闹腾腾倒也有意思。
等到他们差不多把黎村街市都转了个遍。灯会也就到了。
灯会那天陆之鹤给所有下人都准了假。
小几上是燕窝馍馍十八层的桂花糕,珍珠乳鸽用文火熬。蜜饯橘子边角缀上去皮小核桃,杏花条撒了水晶饺。
各式各样的彩灯从陆府门口延伸出来,顺着楼栏勾了屋檐,画了假山,点了小轩,星星灯火下是流水潺潺。
陆家的少主站在正门前,依旧的墨黑色长衫,锦冠玉带,容颜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是深邃如刀刻,薄唇微扬勾出一个暧昧的笑。
「今晚,大家尽兴就好。」
小郡主那完全就是在丢皇室的脸,人前的大家闺秀早忘了个乾净,拉着楚穆到处转。三少也随她,翻看着花灯上的字谜,帮拿着那些物什,或是不紧不慢地摇那把破扇子,脸上带着他惯有的笑。
黎村的百姓倒来得不多,除了得了休的陆府佣人,就是前来拜访的谁家公子,又或是那府衙里的几品几品官儿。
圣千墨跟在他们後面东张西望,每一步都在悲愤,含着血泪指责,「奢侈,奢侈得很!」
前面楚穆猛然停住,抬眼看郡主还盯着那兔子灯两眼放光,便後退两步到小王爷身边,徐徐合了扇子,往侧边一指。「你看。」
圣千墨望了一眼就要倒毛,耸着肩皮笑肉不笑,「下手挺快啊那小子。」
那边当然是君璃,还有陆之鹤。
猫妖躲在假山边小轩里头,正好看得到一路延伸过来的灯,细细长长蜿蜒着通向远处。这样的灯会好像多少年前有过一次,他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只是那夜的风远没有现在来的冷,他倚在栏柱上想。
有人在手心上写下的那八个字,就暖了那年的整个冬天,那是就算现在偶尔想起,也会无意识微笑的画面。
「莫失莫忘,地老天荒。」
戏台上谁在唱,戏台下谁在望,谁眼泪沾湿了衣裙罗裳,谁把谁遗忘在过往。
瑞雪铺满整个回廊,那年的白梅从未有过的香,他抬头看他眸里的自己一脸迷茫。烛灯影晃在青帐上,碎了一地月光。
「想什麽呢?」陆之鹤端了杯热茶递过去,「不下去看看?」
猫妖接过茶皱着鼻子闻了闻,「不如安阳的铁观音香。」
陆少主笑,「你还真难伺候。」然後侧过头看他往嘴里塞桂花糕,笑意又深了几分,「愚兄有一事相求,不知君璃──」
猫妖拍拍手站起身,「但说无妨。」
眼看着陆之鹤就要把君璃不知往哪儿带,小王爷从花台上跳下来,抖抖抖,身上哗啦啦掉了一堆树叶花瓣小虫子。
「怎麽,您不继续了?」旁边楚穆一脸揶揄,小王爷爬花台偷看偷听的事儿可难得。
圣千墨端过楚穆的茶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看屁,我们看我们的灯!」
楚穆给了个相当同情的眼光,第一次没有毒舌地在人家伤口上撒盐,过去拍了拍小王爷的肩。「哎~~」
「你少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