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微有些意外,随後又是两眼放光,大概是高兴着今天的课程又能多学几招。
炎誉听了,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地看着舒柏瀚,突兀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舒柏瀚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炎誉现在心里八成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仲微有些疑惑,「舅舅他…原来这麽不喜欢加班的?」
他明明记得,炎誉算得上是某种程度的工作狂。但是他不知道,那其实有很大部分是因为他遇上一个不好伺候的老板。
舒柏瀚想到刚刚那道视线,忍住嘴角的笑意,「嗯…他大概是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加班。不过不用担心,他总要长大的。那些工作也没有你想像的那麽多,我也不是那麽无情的老板。我都斟酌过了,以他的能力,很快就能完成。」
话里透着一种对炎誉的信任,说的是他见不到的,炎誉工作中的另一面。仲微听着,感觉像是一直以为最拿手的科目,却有人拿了比他更高分,闷闷地应了一声,「……喔。」
事实证明,舒柏瀚说的话某些时候还是有点可信度,他不但负责送仲微回家,炎誉的车也正好在这时候出现在路口。一切简直像是他精心算计过的。
舒柏瀚一反常态地绅士,特地下车替仲微开车门,仲微向他道谢,他还亲腻地搂他肩膀,示意他不用客气。仲微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对劲,他喜欢上一个男生,也不见得就对所有男生都能有点那个意思。
炎誉的车渐渐开近,却正好看见这一段,最後舒柏瀚还凑在仲微耳朵旁边说了什麽。仲微迟疑地点了下头,而後舒柏瀚意味深长地朝炎誉看了一眼,挥挥手,开着车走了。虽然看上去不像被欺负了,但是他略有些尴尬的神情并没有逃过炎誉的眼睛。
电梯里,仲微明显地心不在焉,有几次炎誉忍不住就要问最後舒柏瀚说了什麽。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是基於保护仲微的立场,但是却都没有问出口,连自己都觉得这理由不够踏实。
电梯在炎媛家的楼层停下,仲微看都没看他,只是胡乱道了声晚安,但是在跨出电梯门的那一刻,却忽然有一阵力道拎着衣领又将他拉回电梯里去。
炎誉按钮让电梯关上门,楼层数又继续往上跳,「……我让炎媛先去睡了,别又按电铃吵醒她。」
这意思就是让仲微直接住他那里,听见这话,原本愁眉苦脸的仲微,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对了,还有你家啊!刚刚怎麽没想到呢!嘿嘿,太好了!炎誉,你说我少了你该怎麽办呐!」
炎誉看他古古怪怪的,问他也只是神秘兮兮地笑,但是态度仍和以前没有差别,渐渐又觉得或许根本没什麽大事。
进了屋子,这次倒不需要他三催四请,仲微很快向他借了一套运动服,又熟门熟路从抽屉里拿了他新买的备用内衣裤,自动自发地进了浴室。就连洗澡的动作也比往常迅速很多,大概还节省了一半的时间,好像赶着要做什麽事,头发都没擦就匆忙地出来。
等炎誉也洗好澡,房间里的灯都已经都关了,原本还纳闷现在不是仲微的就寝时间,而後看见电视萤幕微弱的光,勉强照亮房间里的情形。仲微正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在看什麽?」炎誉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有些好奇这时间怎麽还有节目能引起仲微的兴趣。
仲微看得有些入迷,很慢才注意到走过来的身影,似乎也有些紧张。他坐起身子,试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呃,也没什麽,就是……功课。」
「…功课?」大一那年,刚从考试的压力解脱的缘故,仲微玩得很凶,有几门课都面临挂科也没见过他担心,而今竟然还有功课能让他这样郑重其事。炎誉不免又意外了一回。
「是柏瀚哥给的,让我…先见习一下……」仲微越说越小声。不知道怎麽被炎誉撞见这种场面,总能令他心底发虚。
炎誉终於转过身看萤幕里的画面。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大概是从舒柏瀚那里拿到的,他的某一套收藏品。他愣了一下,没预想到仲微是在看这个。
原来刚刚就是烦恼着要去哪看这种不入流的电影,原来只是把自己这当作看GV的地方。从下班前就一直存在的某种黑色情绪渐渐累积起来,几乎濒临极限,炎誉轻微地磨牙,周身的气氛都是冰冷的。
但即便他是想关了电视,想虎着脸教训仲微,最终却是不发一语地躺上床。
二十岁的少年,会想谈恋爱,对性爱也有浓厚的兴趣。在这个年纪,性和爱还是分不开的,他自己也经历过这个时期,自然不可能要求仲微只谈柏拉图式的恋爱。那麽,舒柏瀚告诉仲微,在踏入这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之前,应该要把一切重要的弄懂,这就说得也很对,因为这些是能保护仲微在这方面不被欺负的。
说到底仲微没有做错什麽,他也只是在摸索喜欢同性这件事情。
炎誉没有多说什麽,直接倒头就睡,倒让仲微有些无措,停下也不是,继续看也不是。他原先以为,如果能找炎誉一起看,互相讨论,出点意见,这样也不错,虽然炎誉没有兴趣,但是为了他牺牲点应该也还是愿意的。
他错了。炎誉果然一点也不想掺和进这种事情。
几分钟後,电视被关掉,房间里顿时失去光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仲微摸索着掀开被子躺下,仍是习惯性地往他身边靠近,也或许有点想藉此弭平那阵尴尬的气氛。
炎誉躺了一阵子,呼吸听上去虽然平缓,实际上却是清醒的,也因此他很清楚身後的一举一动。等了一会儿,感觉仲微翻了身,还以为他和平常一样早就入睡了,没想到接下来却是听见他一直翻来覆去,不太安稳的动静。
在极度安静的房里,仲微即使把动作放得再轻,还是不免传出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虽然只是很细微的声响,却令炎誉难以入睡。他闭着眼睛等着,过没多久,却逐渐在黑夜中听见一丝压抑着,低低的呻吟声传开来。
仲微总感觉像是熬了漫长的一世纪,以为等得够久,炎誉早该睡着了,才终於在被窝里发出点声音来。
炎誉被这声音刺激得一下睁开了眼,不用费心去猜就明白了前因後果。但是那声音听来却不像正在做什麽,倒像是在忍耐什麽。想了想,心里有些意外,仲微在他面前原来还会有难为情的,不敢放肆去做的时刻。
在黑暗中清醒着的眼神里,尖锐锋利的气势,无法确定是生气或是其他什麽含意。
仲微忍耐得受不住,蜷起身子背对炎誉,双腿紧紧夹着,腿间却是一点发软的迹象也没有。本该只有他醒着的房间里,忽然传来炎誉翻身的声响,而後,是他略微低沉的声音从背後传过来。
「睡不着?」
刹那间仲微吓得差点要石化了。原以为炎誉肯定不会发现,才悄悄地松了牙关,发出一点声音。虽然还不确定炎誉只是单纯睡不着同他聊天,或者是发现了什麽,但他的背都绷直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去洗手间吧。弄好了快点回来睡觉。」炎誉直白的说法,几乎等同於判了仲微死刑。炎誉原来还醒着,刚刚的声音都被听去,还被他发现自己的状态,实在令他有点羞愤地想死。仲微动也不动,还存着一点侥幸,希望能装睡蒙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