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鹏飞给我的……?」甘鹭顺着折痕摊开,立即发现布上沾血,血迹竟然排成几个字——
你自由了,快回去你的国家。
甘鹭呆愣在原地,血腥令他胸闷,得知那是耶律鹏飞在被抓之前,匆匆用自己的血去弄出字来——他惊吓到头皮发麻,赶紧再问:「他受伤了?」伤得重吗?身体如何?阿承赞都无法回答。
「我们跟大人在乱里头,一下子就分开了,我看不清楚大人伤势,只能依照大人希望的,过来找你……所以甘鹭,大人要你走,你就赶快走吧,这是通往边关能用的令牌,大人要你路上多小心。」
甘鹭愣愣的接下铜制牌子,直到阿承赞离开房间,关了门,他还是像根旗杆,僵直直的立在原位。
为什么
可以离开?
真的吗?
不相信耶律鹏飞穷追不舍的抓到他,将他带来皇都,现在又这么容易的放他走?
但是,手里的字句和令牌都是真的,那个家伙当真要放他离开?脑袋乱七八糟,突然间,甘鹭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却有一股强大声音在他脑海轰然响起:你自由了,还在犹豫什么?现在不走,要等到何时?
催促他丢掉触目惊心的血字,摇头甩开困扰他的身影,移动沉甸甸的双脚,他把钱跟令牌通通塞进包袱,旋即转身奔出客栈房间。
◇◆◇
雕刻花开并蒂的屏风,绣着凤凰的靠枕,坐垫饰有如意形云纹,柱上悬挂刀剑与长弓……
述律平环顾自己的习惯不变,摆设不变。只是,住的地方变了,换到太后的宫殿;她的人生也变了,丈夫已经永远离开;她由皇后升到太后,从此刻开始,得孤独一个人睡!
幸而移灵跟丧事都能顺利完成,现在国家有了新主,那些想作乱的,他们不能再有机会。「我做得好吗?我也让德光娶了我的侄女当皇后,为你耶律家族添子嗣。」轻抚戴在拇指的镶玉黄金戒,述律平不由得想起年轻时候,丈夫打了胜仗,便拿这戒指向她求婚,一幕一幕美好的回忆,即将伴着她继续走完人生道路,愈加使她怀念丈夫,「你可别离开我,要看着我和儿子治理契丹,让我们的国家千秋万世。」
婢女来报,扰了她沉思,得知新王求见,她欣然答应。
母亲允许,耶律德光才能进去她的住处,除了日常的行礼问安,有一件最要紧的事情,他必须提醒她:「大哥那儿……您还没决定吗?若您决定不了,请将大哥交给儿来处理。」
又是这个?述律平蹙眉,开口询问:「你要怎么处理?杀了他?」德光没回答,可表情似乎默认了?她惊讶,非常生气,「荒唐!你怎么有这样可怕错误的想法?突欲是我的儿子,你的大哥,我压迫他,排除所有反对你的声浪,我让你做新王,是因为你最适合这个位置,不是叫你去杀自己的亲哥哥!」
耶律德光察觉母亲发怒,便知她对突欲还有母子之惰,弑兄只能作罢……「儿,知错了。」他急忙向母亲低头认错,却口是心非,忍不住要说:「可是,大哥不来参加我的典礼,他根本不服我这新王,若不是您派出部队抓住他的人马,还不晓得他出了皇都,会怎么反我?再不处理,大哥这人皇王继续留在皇都,我这新任的天皇王就会愈来愈没权威,时间拖久了,贵族和大会怎么看?全国的人民会怎么看?」
述律平闷闷不乐,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倘若突欲受教,不搞中原人的那一套,她何苦打压他,另立新主?突欲、德光都是她的儿子,不要他们兄弟闹到兵戎相见,她不禁叹气:「这么拖着的确是一个问题……可我不想怪罪突欲,他这几天够难受了,我打算派人将你大哥送返东丹国,让李胡回来。」
「你大哥在东丹也能做一国之王,等个一年半载的,到那时候,他心情平静下来,气就消了,会承认你是契丹的天皇王……我这么做,你同意吗?」
能不同意吗?耶律德光憋着想法,答应母亲:「同意,儿按照您的话去做。」心里却一百个不愿意纵虎归出。
母子交谈之时,殿外又来人请求晋见。
知道是珠华站在外面,「那丫头又来做啥?」述律平绷着脸,摇头不肯见。婢女为难,还是出去了,再回来报告殿外的人不走,非要见太后……述律平听了发火,斥喝婢女:「你出去告诉她,我不见她,她若是敢再来替罪犯求情,我连她都罚!」
耶律德光默默的在一旁观望,知道母亲已经下旨结束了珠华和鹏飞的夫妻关系,且广召贵族子弟,要给珠华重新婚配。
等着三天后执行死刑的人……
他给过离开牢狱的机会,那人竟然不要,他为之惋惜。
既已拒绝尊贵无比的天皇王,就让那不知好歹的家伙吞下反叛重罪,去赴死吧!
◇◆◇
没有谁来监看,甘鹭终于能够自由行动,骑马直往幽州的方向。
渴了就喝,饿了就吃,吃饱了再上路……
风吹草低见牛羊,他经过草原上的放牧人家,碰到种植五谷杂粮的农户。
不管白天或是夜晚,他策马奔驰,累了,便找到能遮风挡寒的地方休息,生火取暖,拿厚袍子包住自己,倒头睡觉。
睡到午夜梦回,他翻左边,不舒适了,又翻身右边,时常睡不得安稳,朦朦胧胧当中,隐约听到男人愉快的笑声——
毛茸茸的小黄鸭子,你挺像它们啊,我第一次看见你身高长相的时候,就这么觉得……
他逃开那个有着金黄鹰眼、一头红褐长发的男人,却落入危险,被耶律李胡绑住,被打了,就要被侵犯!
别怕,有我保护你,李胡那厮不能再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