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得不承认，诚王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他却不爱他，人生就是这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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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春芳周城迎来几件大事，其中之一是知府薛球调职入京了，新任知府姓孙，今年四十出头正值盛年，据闻他的妻儿都留在老家照顾家中长辈，只带了几个下人前来赴任，此消息一出城中各间妓馆、相公堂子无不欢欣鼓舞，猜想只要这个孙知府不是道学先生，必会大大照顾他们的生意，喜欢水路也罢、爱旱道也成，只要好好照顾他们的营生就成了。
孙知府没有令他们失望，到任不久就进了翠华楼游玩一番，后来迷上了缘君堂的头名小官，一直到他调任为止，没再幸过其他人。
另一件大事则是诚王南巡。
诚王几乎每年都会来芳周城一趟，已成为当地官员的大事，这回和前几回唯一的不同在于，此次诚王南巡是明查而非暗访，五月才要下南方，三月时各级官员皆已接到公文，嘱他们各方面都得准备好，若查出问题可要掉脑袋的。
诚王南游总是选公子相伴的事人尽皆知，新上任的孙知府为了讨好诚王，特地把芳周城内排名前三的三名妓子全叫了去，还找暗香问了些诚王喜好等问题，生怕一个弄不好惹怒了诚王，将来日子难过。
暗香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答了。
他没什么需要藏私隐瞒的，如果有人能侍候妥当诚王也好，虽然他们立场相背无法共处，可诚王待他极好，好到令他愧疚，既然无以回报便提供点情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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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
这几天忽然转凉，虽然和冬天时的酷寒不能相提并论，还是让人很想早点钻进被窝里。
为了睡个舒服好觉，暗香特别拜托厨房留热水给他，才能在三更时分捧着一盆热水回房，准备洗洗手、暖暖脚睡个舒心觉。
他在黑暗中推门入房，这间房位于若曦楼第一层后方，是个有独立房门的小房间，其内只有一室，在窗边放了套桌椅再放个柜子、安张床差不多就满了，虽然不大但很适合他现在的身份。
因为同样的路已走过千百回，他不需要任何灯火也能安安稳稳的将水盆放到盆架上，脱下外衫挽起袖子，正想洗把脸时，想到昨晚书好像看到一半扔在窗边，不知有没有被粗心的侍僮扔了。
暗香急忙点亮烛光，走到窗边一瞧，幸好书没事还停留在他昨晚阅读的那一页，他捧起书本回头，打算在睡前看一会儿书。
一回头，暗香吓得魂不附体连尖叫都叫不出来。
有个男人坐在他的床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双眸晶亮亮的仿佛看到一出好戏般愉快。
三更半夜有个男人潜伏在他床上已经够惊人了，偏偏暗香还不能生气，更不能出言赶人，这当然因为这个男人是他开罪不起的诚王殿下。
「殿、殿下……您怎么进来的？」
开口的同时暗香才发现他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显然被吓得不轻。
「就算我说，我是从大门口光明正大走进来的，你也不会相信吧。」诚王神色里带着得意。
「在下不敢妄自揣测。」
即便诚王是翻墙进来的，他也不敢叫人抓贼啊。
此时暗香的自称词已由奴婢换成在下，比其他妓师多了几分书生味道。
转眼间愉悦神情已由诚王面庞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惯有的冷漠神情。
亦在这短短一瞬间暗香收起惊讶颤抖，换上待客用的礼貌。
「殿下您早到了。」
「早到几日好探访故友。」诚王淡淡答道。
说话的同时他双眸盯着暗香的脸不放，眉头紧紧皱起，不知瞧见了什么令他困惑不快的事情。
暗香下意识摸了摸自个儿已然衰败的容颜，暗忖诚王肯定是发觉他不复往昔美貌，后悔来这里见他，而后在内心自嘲一笑，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同样的「惊吓」不会再来第二次。
「你的脸怎么了？」诚王蹙眉问道。
如暗香所料，诚王果然介意他容颜的衰败。
「人老色衰乃是世间常情，在下如今已无法再……」暗香笑言道。
小官本来就是十三、四岁最惹人怜爱，十五、六岁年纪稍长但狐媚有余仍受欢迎，到了十七八岁容貌衰败身型抽高可就没人要了，如今他已十九，哪里能维持昔日小官花魁的娇艳美貌。
「你在脸上搽了什么？」诚王疑惑间道，赤着脚下床，笔直往暗香处行来。
暗香下意识退后一步，但是房间如此狭窄他哪里躲得开，没退几步便被诚王抓住，被捏着下巴仔细端详。
暗香内心冷汗直冒，想躲开又不敢躲，不禁恨自己为什么要点这么亮的蜡烛，若是弄盏昏暗小油灯就好了，诚王看不清他的脸就不会这么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