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七一直很关心我，」魏笑谦目光变得深远，「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是魏家的大少爷，他不怕我，并乐于照顾我，带着我在魏家大宅里摸索，如果我人生中有最接近『童年』的时候，无疑就是那一段日子。后来他被派到我身边，当然他那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分，他身手敏捷，脑袋也不差，是个很好的助手，我时常带着他执行任务，直到有一次，他差点死掉，我忽然不明白自己这么这么冲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他去送死吗？」
「所以你现在都不让他参与你的工作？」魏笑语猜测道：「是因为这样，你才让他到我身边来的吗？」
魏笑谦摇摇头，一阵沉默之后，他开口说：「我想，我可以失去任何东西，除了他，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我的精神有些不稳定，我很惶恐，那种感觉……」他偏了偏头，斟酌用词，最后选择放弃。「我没办法入睡，那时魏七躺在床上，我就坐在旁边一直看着他，感觉只要我睡着他就会消失不见，最后他醒了，我很高兴。」
「他昏迷了几天？」魏笑语问。
「四天，我对自己说，只要我活着，他就不会死。」
「那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魏笑语下结论。
魏笑谦低头抽了口烟，「但是之后我变得很偏执，我把他关起来，我不希望他遇到任何危险，就是那幢别墅，我只想和他待在一块——如果真有所谓的世界末日，我想那时候，我希望和魏七一起死去。」
「真浪漫。」
「可过程和结果并不是那样。」魏笑谦神经质地笑了声，「我们两人都很疲惫，他想要自由，但是我给不了。我可以给他任何东西，可以让他活得像个国王，然而他唯一渴望的东西却是我唯一不能给的东西。
「后来，我们每天都在吵架，不然就冷战，他开始变得歇斯底里，染上酒精依存症——他本来就挺喜欢酒的，我的别墅里正好有个很大的酒窖。他长时间待在那，如果我在房里看不到他，那么他一定在那里……」魏笑谦沉默了一会儿说：「之后又喜欢上自杀。」
「后来呢？」魏笑语听得有些心惊胆颤，之前还以为是件挺浪漫的事，没想到却充满血腥。
「后来？」魏笑谦将最后一根烟熄灭，「老爷子几次想接走魏七，但都被我赶了出去——你注意到他的脚有些跛吗，有一次我对着他的脚开了一枪，还有一次杀了他身边的两个保镖。我要他知道，休想从我身边带走魏七！」
魏笑语没有打断他，听他说了下去。
「我知道这样下去，两人都会完蛋，」魏笑谦自嘲一笑，「这是注定好的，早在上帝赋予每个人单独的身体和思想时就注定好的，哪怕两个人再相爱也没法变成一个人。我自己也心知肚明，人不是东西，他没法被我藏在口袋里。」
他看了弟弟一眼，「可是我控制不了，这种偏执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不能忍受他不在我的视线里——即使那会伤害他。你看，我不知道爱和占有欲有什么区别，我只会占有，那是我所受的人生教育。
「最后是老爷子带走魏七的，他说，他不能看着我们两个人毁灭，就算我可能杀了他……」魏笑谦目光染上迷离，像陷在那段疯狂的岁月里，「而我不得不放手，其实是因为那时候魏七已经有了自杀倾向，我很难过，我宁可他伤害我也不要伤害他自己，不过他很聪明，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我更难过……」
「真难想像。」魏笑语叹了口气。他两年前看到魏七时，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想到他之前的处境有那么糟糕。
魏笑谦点点头，「是很难想像，放他离开比杀了我更难受，我想，也许老爷子当时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我记得在魏七来到我身边两三个月后你也跟来了，」魏笑语换上稍微轻松一点的口吻，「那应该隔了挺久吧？」
「是挺久的，对我来说，见不到他的一分一秒都很漫长，并让我很焦躁，事实上，在魏七刚离开的那几天，我觉得自己愚蠢极了，干么放他离开，」魏笑谦皱着眉，「我知道他在这里，我则被要求离这里远远的——我躺在床上计划着怎么从魏家把他带出来，我该准备些什么，就算押上性命，我也要带他出来。我不能忍受没有他的日子，一天也不行！
「可是我没有动明明我都计划好了……」他撇撇嘴，「最后我坐上飞机，却是去法国执行他们交给我的任务。」
「为什么？」
「或许是害怕吧……老爷子的那句话总是盘旋在我脑海里，」他低声说，「我觉得那句话蠢极了，可却又害怕它成真，我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
「魏七以前是什么样子？」经过这种事，人总会有些改变。
「和现在差不多，」魏笑谦回答，「他就是那副样子，什么都藏在心里，在你那里见到我时，连眉毛也没抬一下，而我差点就扑上去了。」
「可你那时候看上去挺冷静的。」魏笑语笑起来。
魏笑谦耸耸肩，「有什么办法，我答应过老爷子，要平静对待他、要有自制力——我不想自己的疯狂再次逼疯他。」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魏笑语提了个现实问题，「他现在回到你身边了，老爷子的意思，是首肯你们在一起了？」
「两年半，他答应我的。」魏笑谦幽幽道。
「你打算怎么做？」魏笑语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魏笑谦偏偏头，「我不能让他处于危险之中，这是我唯一的原则。虽然我之前好像曾威胁过他，不过我多半舍不得伤害他。」
「如果他一定要离开呢？」魏笑语犹豫了半晌问。
「那么，死的那个人，大概是我。」
「噢，也许在那之前你会死于尼古丁中毒。」魏笑语开玩笑。
魏笑谦冰冷的唇微微弯起。
魏七茫然地站在门口。
雨声好像又大起来了。
第二天依然是雨天。
魏七迷迷糊糊起来时，头还有点疼。
魏笑谦正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书。戴着银边的眼镜，显得更加斯文和温和。
「早安。」魏七揉了揉眼睛。
魏笑谦抬起头，摘下眼镜，「已经是下午了。」
魏七打了个呵欠，「是吗，怪不得我那么饿。」
「喝牛奶吗？」
见他没摇头，魏笑谦按铃让仆人送杯热牛奶进来。
「今天还是住这里吗？」魏七从旁抓了件针织罩衫，不管是不是他的，他总不能穿件满是酒味的衬衫到处跑。
魏笑谦在门口接过热牛奶以后，过来递给他，「随便你，要是想和老朋友再聚聚的话，也可以多住几天，反正我没什么事。」
「笑语少爷呢？」魏七喝了口热牛奶，甜甜的奶香味弥漫开来，仿佛让人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魏笑谦重新坐回沙发上，拿起书说：「一早就回去了，估计今后会很忙。」
魏七点点头。他知道笑语少爷为什么会很忙——魏家是个古老的大家族，漫长的历史让它变得更加复杂，而利益关系则让它具备危险性。
「小夕总说自己会受到笑语少爷的牵连，」魏七喝完最后一口热牛奶，将杯子放在一旁。「看来恐怕是这样了。」
「这就要看笑语怎么做了。」魏笑谦耸耸肩。
「我们也回去吧？」魏七突然道。
「去哪里？」
「夜语。」魏七柔声回答，「不是要在那里度假吗？」
第六章
「嗯，魏家的人都开始忙了。」
「小廖？」闻声，魏七惊讶地转过头。
「嗨。」魏九举高手上的零食，「可以替我买这个吗？」
魏七有些意外会在超市遇见她，四周人来人往的，谁也没工夫注意他们。魏九穿着一身挺淑女的衣服，拿着几袋零食往他的购物车里放。
「女孩子多吃水果比较好。」魏七看着那些高卡路里和含防腐剂的零食说。
魏九挽住他的胳膊，一起走在货架前，宛如亲密的恋人正在采购生活用品。
「尽管知道百害而无一益，但是呢，女孩子天生是浪漫主义者，浪漫主义者总是容易忧郁，甜食总是能抚平这种负面情绪。」
「是吗？」他不太了解这个。
「当然，」魏九扁扁嘴，「酒这个东西呢，虽然用途不少，可是喝多对身体不好。」
「你在劝我吃零食吗？」魏七笑说。
「比起酒来，还是零食比较好。」她说着将一盒水蜜桃放进购物车，「还有水果。」
他今天来超市只是想购买一些食材而已。虽然他通常在笑语少爷地盘上的餐馆解决三餐，不过自从笑谦少爷来这里「度假」后，就由他动手做饭了。
魏七侧头看着魏九。魏五说，她和魏大曾经交往过，而魏大……他想起上次魏大的警告。
「呐，小廖，」他忽然停下脚步，「你离开魏家的原因是什么？」
「咦？」魏九转头，困惑的看着他，「什么什么原因？」
「你说呢？」魏七迎视着她。按照他对魏大的了解，就算魏九因为感情的事欺骗过她，但是她也不会无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