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朝沙发指了指,让李康隆坐下,然后转身打开那排铁柜的其中一个,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棉布手套和一个小小的工具箱。
“外面是谁呀?”
木板墙内突然传出女人的声音,李康隆吓了一跳,柳生则是皱了下眉头。
“是我。”
“柳生?真难得,你带谁来……啊不管不管,你回来得正好,进来,进来一下。”
那女人的声音愈听愈耳熟。李康隆看了柳生一眼,只见后者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柳生你在干嘛?快点进来,有事跟你商量。再不进来我要出去抓你喽。”
“知道啦烦,你别出来丢脸。”
柳生把工具箱和手套都放到李康隆膝上,朝他抿抿嘴,意思是再等一下,接着便转身开门走进内室。
随着木门轻轻关上,门里的女声显得更加尖锐:“今天这么早,难道那个案子要动手了?你是不是回来拿大家伙的?”
虽然隔音很差,但柳生显然刻意压低声音,李康隆没听见他的回答。下一刻,又是那女人的说话声:“还没?一个多月耶,这次也太久了,有伤你专业形象。”
“专业”二字似乎总能挑起柳生敏感的神经,他提高音量回嘴道“谁叫你要搞那什么路边揽客的烂招”,接下来的字句又弱了下来,模模糊糊地难以分辨。
知道里面那两人正在谈论自己,李康隆捧着工具箱正襟危坐,竖直耳朵努力聆听。
柳生的声音很小,听不清楚,但那女人讲话倒是不介意被人听见,只听她说着“那怎么办”、“打两折也不要吗”、“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太龟毛了吧”、“不然干脆做掉他算了”。
不然干脆做掉他算了。
李康隆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忍不住微向前倾,恨不得把耳朵整个贴到门上偷听。
里面两人没再讲话,外面的人则是不敢吭气;一时之间,木墙内外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过了十几秒,墙里才爆出那女人夸张的笑声:“啊哈哈哈哈哈开玩笑啦开玩笑!你那样瞪我是想干嘛?放轻松放轻松,深呼吸——就叫你放轻松了傻子!杀气收回去!”
门里传来“啪”地一声脆响。李康隆无法想像柳生被人打头的样子。
门里持续传出那女人踅踅念的声音:
“好啦好啦不要瞪了,你不动他我当然也不会动他,又没钱赚。”
柳生轻哼一声,女人咯咯怪笑,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说正经的,有工作,你要不要接?不对不对,你非接不可,其他人都在忙……”
接下来的对话想必兹事体大,无论李康隆怎么凝神细听,都无法再多听见半个字。转念想想,没听见也好,要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搞不好会被灭口。
提心吊胆的时候总是度秒如年。沙发软软的挺舒服,李康隆却如坐针毡;当柳生打开门走出来时,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虚脱了。
“走吧。”柳生从他膝上提起工具箱。
“去……去哪里?”李康隆反射性缩了一下身子,忽然有点后悔刚才没先看看工具箱里装着什么。
柳生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回家修你的床啊,不然你想去哪里?”
李康隆定了定神,对上柳生清亮如水的目光,瞬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喔,好啊……哪里有单卖床脚?长度什么的规格会统一吗?出门前忘记量一下长短了,要先回去量吗?还是直接带一支去比对……”
李康隆因为心虚而变得比平时啰嗦,但柳生没发现。
“不必,直接买木料,一次把四支全换掉,就没有长度不合的问题。”他拍了拍工具箱。“原来的床脚都裂了,全换掉比较稳。”
这家伙不会连换床脚也是专业级的吧?李康隆跟着柳生出门下楼,心里想着搞不好他老爸就是木工,从小带着他到处帮人做装潢;小小的柳生到了叛逆期时才发现自己再也受不了锯台墨斗夹板钉枪量角器磨砂机以及白胶的气味和木槌的声音,因此毅然决然地叛离木工之路,成为专业杀手——
不过木工跟杀手之间有段失落的环节,不知道要从哪里去补完。
李康隆一路胡思乱想;柳生带他到木材行,花不到两百元,锯了四段长十五公分、直径近八公分的实心木柱回家。
“需要帮忙吗?”
“不用。”
小小工具箱里放着一组电钻,还有尺寸齐全的各种钻头和螺钉。柳生坐在地板上,眯眼目测靠墙立起的床框上的锁孔,接着伸手到工具箱里挑选合适的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