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贴完对联,白鑫也脱下穿在外面的新袍子,挽起衣袖在厨房里头帮忙。好在他坐在灶台后面添柴烧火,倒是不必担忧会冻到。
灶台上,秦氏在炸饭圆子。这是一种酥软香脆的随州小食,取吃剩下的白米饭加少量水混合地瓜粉,切碎的香葱或者韭菜、三层肉、豆腐倒进去,一起和匀、揉成团;油锅烧七分热,瓷汤匙舀出一小团单手轻轻捏出一个圆形,放入锅内,炸至外表桔黄色,用漏勺捞出来。外酥内软,特别美味,这东西需要趁热吃,放凉了会变硬口感欠佳,只在年节的时候才舍得做出来的美食,穷人家哪里舍得吃白米饭,更别说多做一些米饭留着炸饭圆子,而能舍得添加三层肉进去的百姓基本是那些家里吃得饱的人家。
居郎君特意过来跟秦氏学习这个,韭菜便是他家无偿提供的。
今年秋季没粮食收取,他们在这大城中过活,一应吃食皆需花钱购买——除非上山搜罗食物,秦氏便只做了两三样小食。
厨房里忙活完,秦氏装了数盘食物提到厅堂的一个隔间,喊白鑫和阿水进来。里面有一张供桌,上面放着诸多牌位,基本都是长家人;倒是左侧有白鑫的阿姆白其君的灵牌。
起先,白鑫想要刻一方白老爷子的灵牌摆在这,但是秦氏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老爷子要跟随白家承家立嗣的子孙,如今看样子应该由白宝书供奉他。白鑫方才作罢。
按照以前在桓鞅镇的习惯,早晨和中午可以随便吃点东西充饥,好料放在晚上食用。三十的早上,吃的不再是稀饭小菜,秦氏煮了米粉,里面放瘦肉以及青蒜。米粉煮得有点多,足够他们吃到中午。白鑫也是经过苦日子的人,根本不觉得吃剩菜剩饭很糟糕,只要完全加热过、而不是半热不热的状态,吃这些基本不会吃坏身体。而且食物在冬季比夏季耐存放。
晚饭有腌白萝卜炒肉、炖野鸭汤、清炒花菜、烧胡萝卜、咸鸭蛋,一家人围坐一桌热热闹闹的吃饭。桌子不是原来那张随意拼凑而成的,白鑫重新做了一张。
在集市上买来的咸鸭蛋,米饭快蒸熟时放在上面热一热,一颗切作四瓣码在盘子上。外面的蛋白比较咸,不如里面的蛋黄吃起来香。阿水尝过之后明显喜欢吃蛋黄,白鑫倒是无所谓里外他都爱,于是把蛋黄挑出来放在阿水的碗里,蛋白则由他解决。阿水露出灿烂的笑容。
桌上还有一小盅米酒。居成好酒,居郎君便学会了酿米酒,而西江城百姓习惯泡制药酒,即在酒罐中加入养身的药材浸泡,喝了能补身子,尤为受汉子们的推崇。
白鑫和林大均不好酒,因着过年的关系,秦氏找居郎君买了一点米酒给他俩尝个趣味,不多,一斤不到只有三两罢了。最后,秦氏和阿水也一人喝了一小杯。
酒劲不大但后劲软绵,收拾碗筷之后,秦氏头一个歪在厅堂的椅子上昏昏欲睡。阿水还算清醒,进屋取出被盖帮秦氏盖上。厅堂中央摆着一个火盆,白鑫在上面支了木架子,吊着一个铜壶可以烧水泡茶喝。山野村民的习俗是晚上吃了好料就不会喝茶,会把吃下肚的营养冲掉,与吃药之后不能立即饮茶是同一个道理。今晚要守夜,白鑫准备茶叶留待扛不住要睡着的时候喝,实际上是给其他三人备用的,他自己不需要。
围在火盆旁边,烟火熏得人昏昏欲睡。临近子时正,外面已有人耐不住等待,先行点燃炮竹。白鑫叫醒阿水和秦氏,一家四口穿好外袍出去放炮竹。
冷风吹得裸露在外的肌肤颤抖不已,阿水一个激灵醒回神,去厨房给每人煮了一碗土豆米甜汤喝——生土豆剥壳取出里面的米粒,倒入锅里煮,直至汤色变浓厚,如若不喜欢吃土豆米外层的薄膜,可以先在沸水中过一遍,取出以食指拇指一搓,脱膜之后再倒进去煮汤。
可惜没有牛奶,白鑫一边喝汤一边感叹,牛奶土豆仁汤才是最佳搭配。
过了年,白鑫也有十五岁了。年初一,街上的商铺依然不开业。这一日正是举家外出踏春野游爬山拜庙宇的时候。白家也不例外。
秦氏老早便同居家约好了,今日两家一块到北城外的磨盘山,在那山顶上有一座庙宇,香火还不错,寺内的师父们深居简出,去年帮助了不少随州府的难民,至今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住在寺内。
磨盘山看着不甚高,却叫人爬了半日还没到山上,只因山路不便,一路皆为陡峭的斜坡,只在土里镶嵌着山上随处可见的石板供人踩踏,不少石板被雨水冲刷得歪歪斜斜,人要踩上去并不容易。
一路登高,半道常有人停下来歇脚补充食水。白鑫自己不要紧,却要照顾着家里人,尤其是秦氏。居家也是四口人,居成及其郎君、居丰茂及其细君康氏,康氏暂未生子,她一直坚持着爬上来也是有抱着求子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