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现在的心情和那时候都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个时候的魔王对他而言只是“曾经的敌人”,现在则已经是……某种特殊的存在了。
可是眼看他为这种事黯然神伤,勇者却没有办法坦然否定这一说法。
毕竟就在刚刚,自己的脑内确实掠过了类似的念头。
明明这根本不是对方的错,而且对自己而言他也已经是十分重要的人了。自己对双方能够相遇这件事也确实抱着感激的心情——可是……
那一瞬间,那样自私而极端的想法还是浮现在了心头。
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但他并不能用这种理由说服自己。面对着一路上无私的为自己提供帮助的同伴,以及自己暗地里好感的对象,竟然还能这么想——
勇者不由得心生了浓浓的自我厌恶。
“啊,没关系的。以勇者的立场来说,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魔物为你们的生活造成了那么多的困扰,而魔王就是魔物的统领者……”
魔王悠悠吐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现在勇者能够相信我就好了。之后我也会继续尽力帮助你的。”
勇者心中的内疚顿时如同野草一般疯狂地滋生起来。
“对不起,我——”
身后突然传来十分响亮的东西破裂的声音,响亮到了比起“破碎”更像“爆炸”的地步。
勇者循声扭头望去,发现身后的双开门不知何时又敞开了一条缝隙,而声音正断断续续地从门缝里传出来。
不对啊,记得这回出来的时候,我应该是十分谨慎地把门关好了的——他有些困惑地想道。
总之,有必要先去看看露迪的情况。这么想着,勇者将手伸向了门把。
“等一下,勇者!”
魔王从背后拉住了勇者。似乎是因为动作太着急的缘故,他这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捉住衣角,而是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勇者的侧腰,搞得他浑身僵了一下。
“——怎么、了?”
等勇者开口反问的时候,魔王却再次沉默了下来,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勇者,你……很希望能救她吗?”
怎么感觉他之前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呢。
“当然了。”勇者不假思索地答道。
“……”
魔王再度沉默着。
直到面前房间里打打砸砸的声音渐渐消失,他才终于松开了手。
“你……还是不要对这件事抱太大期待比较好,”他犹豫着说道,“毕竟对方是魔女。你明白的吧?既然是魔女,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同伴——”
……怎么回事啊这两个人。不管哪边都对另一边满是质疑,既然大家是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就不能正常一点好好相处吗?
勇者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心累。
在他回到第七层的房间里时,露迪已经把那台机器人挪到了那条密道入口处,此时正在闷头打理。在她背后的墙壁和地面上,又多出了好几道深深的沟壑——看来这就是方才的噪音的后遗症了。
至于她突然发狂的缘由,勇者也已经有所猜测。
“你刚刚……在听我们的对话吗?”
“……嗯。”
背对着勇者摆弄着机器,露迪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垂下头去。
“虽然、很讨厌肮脏的魔族,但是让勇者大人单独面对他,我无论如何都不放心……我知道偷听是不好的行为,我也犹豫过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对不起。”
果然如此。看来是她偷偷把房门推开了一点,试图倾听勇者与魔王的对话——然而因为太讨厌魔王,听到他的声音后就不受控制地发了狂吧。
“和我想的一样,”她接着愤愤不平地道,“他又在用花言巧语试图欺骗您!可惜我不能离开第七层,否则一定会把斧头当场扔到他脸上去。”
……还好她不能离开第七层。
“我不觉得他是在欺骗,”勇者清了清嗓子说道,“他所说的内容也符合事实……”
“算了吧勇者大人,”露迪皱着脸连连摇头,“他骗您骗得那么明显,也只有您自己才不会发现,还真心实意地为了他的事而自责。只需要稍微把眼睛打湿,欲拒还迎地说些看似体贴的话,再借机表个决心,就能把您的心拢在手里——世上真的没有比您更好骗的男人了。”
“……哎?”
没有给勇者进一步理解消化这番话语的时间,露迪转过身,直接把某种东西扔了过来。
勇者本能地接住了。
“这是……?”
是两个巴掌大小的扁扁的金属长方体,正面各自嵌有一块质地透亮的方形玻璃,下方排列着几排形状奇怪的小孔。
“是联络用的机器,”露迪说,“像这样,两人分别持有其中一个,然后您只要对着它说话——对方就能通过手里的另一个机器听到您的声音。具体使用方法您去问那个魔族吧,他应该会用。
“到时候你们两人一人拿一个,在您通过密道前进的时候就能进行通话了;虽然还是不能一起行动,至少能够了解对方的情况,聊胜于无吧。”
“这是……,为了我们准备的吗?”
勇者试探着摸了摸手里奇怪的小型机器,心中很有些感动和欣慰。看来露迪虽然嘴上说着希望魔王越远越好,实际上也还是把他纳入了考虑范围之内的嘛。
“没办法啊。虽然我讨厌他,但冷静下来一想就知道,除了让他继续做您的同伴之外,也没别的什么办法了,”小女孩以十分不符合外形特征的冷淡姿势抱着手臂,“不过请您务必要提防着他点,万一最后被他抢了魔王座复辟——”
“……所以说啊,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
“希望如此吧。”
露迪抬起手,有些疲倦地按了按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