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把晨报叠好, 楚攸宁起身往外走, 坐他对面的唐泽连忙问道, “去哪？”
“去哪？”
呢喃着，楚攸宁看着早餐店外攘来熙往的人群茫然不知所措，插在白色运动服外套的手无力握成拳, 指尖微微颤抖着。明明这个早餐店这么热闹，楚攸宁却仿佛置身于外，安静，他的世界安静无声：
“……不，不，不是我，不是昭华……那是个坏人，不是昭华……”
“……不……不要走……”
“……昭华数清了……昭华数清一百零八颗佛珠了……不要走……”
惶恐而绝望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楚攸宁摸摸脸，凉凉的，他哭了吗？
“对不起。”
楚攸宁的声音很轻很轻，连站在他身旁的唐泽也没听到；可这不重要，因为楚攸宁已不需要任何人听清，因为那个需要的人很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我想见他。”
留下这一句话，楚攸宁拨腿便跑，用尽全部力气奔跑着，脑海中仍不断在回响着曾经被忽略的那些话语，一句句的，不断提醒楚攸宁的愚蠢：
“弟弟，好久，好久不见。”
“昭华会好久，好久不见弟弟，这里……这里有声音，梦，梦，里面，有弟弟，昭华看不清，还有爷爷，不，不对，不是梦……啊……弟弟……头痛……”
曾经有那么多的线索让他发现，他却视而不见，不禁自问：楚攸宁，他配说爱他吗？
唐一的背叛让刚动完手术的老爷子精神一直没法好起来，即使唐煜再怎么宽慰，仍是难以平复他的愤怒。
被唐一气着的老爷子这天突然想起一个人，“小煜，小芯呢？你说公司有急事，她在我昏睡时看完我后就回公司了，可这都两天了，她怎么还没忙完？还有小南呢？他怎么也没来？”
高南虽在唐氏挂职，可唐老爷子是知道他的，这孩子好玩，现在还定不下心，说他忙公事老爷子绝对不相信。
看着老爷子憔悴的样子，唐煜很为难，老爷子现在的状态非常差，唐煜不知一旦他知道唐芯竟把唐氏‘搬空’了会发生什么？也因为老爷子这一次问话，引起唐煜的疑心。
唐煜自小知道老爷子不喜欢唐明，但因为他长年在国外，对于老爷子所谓的不喜欢并没很深的认知，可这两天老爷子会问起高南，唐芯，对唐明、唐泽却少有提及，唐明是老爷子长子，再不喜这也过了。
“爷爷，姑姑出国了，您也知道最近酒店各方面在进行整修，很多东西要人盯着，姑姑不放心，在确认您没事后就出国了。”
虽然有些失望，唐老爷子还是点点头，说道，“好好，不愧是我唐家女儿。”
跟唐煜说一会话后，唐老爷子又睡过去了；这时唐九走进来，在唐煜耳边低语几句，唐煜脸色微变，起身走出病房。
来到庭院，远远的，唐煜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树阴背光处，阴影把他一半的身体陷在昏暗中，神色冷峻，给人一股疏离，唐煜仿佛又看到那个倔强的小孩。
一步步走近，唐煜在离楚攸宁几步的地方站定，眼眸微垂，细细看着眼前的少年，唐煜一笑，低声道，“小宁，回来了。”
楚攸宁身体一僵，没回头，只是偏头看着树根，“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不知怎的，一句没头没尾的问话，唐煜却懂得，“是我。”
“为什么？”
“那时候还不适于暴露身份。”
借口。
楚攸宁回过身，仰首看着此时的唐煜，恍惚中，他又想起第一次、第二次跟昭华去求佛的场景。第一次，他想求大哥哥回来，但最终没出口；第二次，他求傻子永世安康，也没有实现；命运，真是难以琢磨，正如曾经他没想过会爱上昭华，正如他从没想到昭华会消失。
“他呢？”
心脏狠狠收缩，唐煜第一次发现这孩子真狠，“也许还在，也许已经消失了。”
楚攸宁看着唐煜的眼眶渐渐在发红，脸上一片迷茫，似乎不知何去何从。
楚攸宁从小有主见，又坚强，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知道如何能让自己活下去，他只会一路坚定向前，从不走回头路，可这一刻，楚攸宁突然想回到过去……
“嘭！”
一声巨响，唐煜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住院部，透过玻璃，唐煜看到老爷子那层人影攒动，神情一凛，回过身匆忙丢下一句，“等我回来，”便跑开。
楚攸宁望着唐煜离开的背影，眼睛涩的厉害。
“你好，请问你是楚攸宁吗？”
楚攸宁转身就看到一个长相白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孩正半弯着腰喘气。
点点头，楚攸宁回道，“是的，有事吗？”
男孩指着不远处的医院后门着急说道，“你好，我叫闵麟，我们是校友，我见过你；是这样的，我父亲刚才摔倒伤到腿，我一人不敢移动他，你帮帮忙忙，帮我一起抬他去急诊室可好？”
若搁常时楚攸宁肯定起疑心，可现在他脑海混乱，见闵麟着急又说是他校友，警惕性一时降低本能点头答应。
跟着闵麟快步离开医院来到一处巷子，楚攸宁疑心顿起，“你……”
刚想转身的楚攸宁后颈一痛，失去知觉。
唐煜冲回老爷子病房时，来人已经带着老爷子离开。现场一片混乱，唐九捂着胸口躺在血泊中，“少爷，是唐明。”
那一刻的唐煜让人胆寒。
“唐明，你这个不孝子，我早该，早该在你出生时就掐死你。”
废弃的码头仓库里，唐老爷子被推倒在地，指着唐明破口大骂，他不敢相信，向来懦弱的唐明竟敢绑架他。
“哈哈！”唐明大叫两声，讥讽道，“不孝子？你有资格叫吗？”
“你，你什么意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根本不是你亲生的，二叔。”
唐明的话让唐老爷子眼睛一阵发黑，他知道了？几十年前他好不容易压下的耻辱被人知道了，本已垂暮之年，身体堪弱的唐老爷子瞬间像被抽去生命般，眼神涣散，身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