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俩人对案子一字不提,当真谈起了风月。可他们口中所谓的风月,不过是与案子风马牛不相及的琐事罢了。好像是,黎月夕最近看什么书啦、警队的新人太菜啦、温煦学会做什么新菜啦、小七快过生日了等等。
不知不觉得,三斤小龙虾被吃光,佛跳墙的大盆也见了底,啤酒叫了一轮又一轮,只把饭店里其他客人都喝走了,还没尽兴。
花鑫和杜忠波在小饭店里快喝断片儿了,家里的温煦却是辗转难眠。
躺在床上,又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惊讶地发现已经到了下半夜两点。看来,老板今晚是不回来了。
温煦扯起被子把脑袋都蒙在了里面,心中愤愤地想:爱回来不回来,谁还等你睡觉咋地!
——
第二天一早八点,花鑫从宿醉中醒来。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昨晚是怎么把杜忠波带到酒店的,虽然杜队长睡在另一张床上,可还是觉得格外碍眼。
花鑫捏捏眉心,找了一瓶水喝。清凉的水下了肚,才算是精神了一些。走到床边,一脚把正睡得香甜的杜忠波踹得如诈尸般清醒。脸色阴沉地说:“八点了,你不上班了?”
杜忠波左摸右摸,摸着自己的手机看了几眼,随后咂咂舌自语起来:“睡得跟死狗一样。”
“早饭吃不吃?”花鑫说着话的功夫走到卫生间,“我先洗澡,然后下去吃早餐。”
杜忠波动作麻利地穿鞋,整理身上皱巴巴的衣服,说:“没时间了,我先去队里点个卯,九点半咱俩第一医院门口碰面。别迟到啊。”
花鑫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去一次医院,点头应了下来。
他跟杜忠波约在九点半碰头,算算剩下的时间也没多少了,洗了澡早饭也没吃,先回家换衣服。
温煦熬到两点多才睡,早上六点多醒的。百无聊赖地在客厅坐到快九点了,才听见车库传来点动静。温煦的眼睛一下子冒了光,如两道X射线一样看向车库的方向。不多时,花鑫走了进来。
花鑫一眼就看到了温煦。在这刹那间,几种心思如电光火石般闪过——这时候我要是假装没事笑呵呵地打招呼,他肯定觉得我心情好了,可以追问昨晚的事了。小七不在,他要是连撒娇带逼问的,估计我扛不住。所以我不能笑;如果我继续发脾气,就有点过分了;看来,我得假装很严肃很正经的样子,找点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只见花鑫反手关好车库门,神色严正地走了过来。温煦愣了,下意识站起身,迎上去:“老板,你怎么了?”
花鑫的眉头马上皱成一团疙瘩,沉声道:“快去准备一下,九点半之前必须赶到第一医院。”
“怎么了到底?”温煦有些不做所措地问,“出事了?”
“路上说,我先去换衣服,你到车里等我。快点。”
“哦好,我马上就去。”说完,温煦急急忙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准备工作室需要的东西。
花鑫偷偷摸摸瞄了温煦的房间一眼,见温煦正在收拾东西,才长吁了一声。好像终于从悬崖边上爬下来,终于安全了似的。
但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从家里到医院还有段车程,温煦免不了还要问问。故而,花鑫上了车就假装精神不济,闭上眼睛补眠。温煦也不敢吭声,脱了外衣给他盖好,小心翼翼地开车。
因为开车的人是温煦,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
花鑫下了车,对温煦说:“快点,我跟杜忠波约的是九点半。”
“啊?杜忠波也来?”温煦一溜小跑跟在花鑫身边,听到杜忠波也在,条件反射地慢了下来。
花鑫扯了他一把:“汪厉的案子转到他手里了,这样我们更方便。”
这算是个好消息,温煦重新提起精神跟着花鑫一路快行进了医院。
杜忠波早早发了微信,让他们到医院的2号诊楼三楼。可是,当他们找到2号诊楼的时候,却看到一大群人围着楼门,哭声和吵闹声交杂在一起。温煦仔细一看,就见楼门口有人拉起一道黑布白字的横幅——院方草菅人命,汪厉惨死,杀人凶手!
温煦一蹙眉:“汪厉?他们是汪厉的家属?”
花鑫叹着气摇摇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家属?估计是雇人来闹事的,无非就是想讹医院的钱。走吧,别管这些人。”
说是不要管那些人,但吵闹的哭喊声还是会不断地传来。
——我儿子死得冤枉啊,死的惨啊。你们TM的没一个好东西,杀了我儿子。偿命,给我儿子偿命!
——丧良心啊你们,好好的一个人让你们给耽误了。
温煦没有迈动脚步,看着那些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人,想起了自己被赶出南家村那一晚的事……
这是在了什么孽啊!
有娘生没娘教的小畜生!
早知道他这样,当年就不该救他。
对,让他跟他那个疯妈一起烧死得了。
滚,滚出去。以后再也别回来!
滚出去。滚出去!
没有等到温煦跟上来,花鑫回头一看,发现温煦面色苍白,眼神悲伤。花鑫赶忙走到他身边,低下头细看他的眼睛。
“温煦,怎么了?”
温煦咽了咽唾沫,勉强地笑了笑:“没,没事。”
“还说没事?脸上都没血色了。”花鑫担心地握住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温煦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眯起眼睛笑着:“真没事,走吧,杜忠波还等着我们呢。”
在花鑫看来,温煦口中的“没事”就是在敷衍自己。他不知道温煦究竟怎么了,但是他可以肯定,温煦的变化是看到那些医闹后发生的。
“温煦,你以前……”
“快走吧,别让杜忠波等着了。”温煦不想提起以前,低下头拉着花鑫寻找能突破人群的缺口。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大喊了一声:“闹什么闹!?”
温煦闻声抬头看去,看到了杜忠波一脸厌烦地站在最高的台阶上,面色阴冷,低着头怒视着下面哭天喊地的一群人。
杜忠波一嗓子镇住了几十人,第二声可就没这底气了。他朝旁边一伸手,马上有人递来一个扩音喇叭,杜忠波接过来喂了两声。就对下面的人喊道:“你们要是对医院有意见可以找他们领导谈,不相信他们领导可以找律师直接起诉。不过我告诉你们,在给汪厉做手术的时候,全程都有监控录像。医生们有没有玩忽职守,看了就知道。”
在下面哭喊的人中嗓门最大的就是汪厉的母亲,她一下子跳起来指着杜忠波骂道:“你算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