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少女的声音,尚还稚嫩,带着几分奶里奶气的天真。
这应当不是幻境,只是一段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
那少女说:“我不要读这破书!我要去外面打野鸡……上次兰芙打了一只!我看见了,她在后院把它烤了吃了!哥哥你就带我去嘛。”
接着是一位少年无奈的声音:“不许直呼家主的名字。”
少女“嘿嘿”笑了几声,道:“她也没有不准我叫嘛。除此之外,那就是同意了对不对?我知道槿哥哥向来对我最好!走了走了,我去拿弹弓……”
好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书本物件被推开掉到了地上,少年的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不准丢书!……喂!”
这是兰槿和兰芷?
看来兰渊玉“只吃素、忌饮酒”的习惯,确实只是他个人的选择,不是兰家的要求。毕竟兰家家主本人已经把吃肉饮酒都犯了个遍……
“咚咚咚”,少女从地板上跑过的声音。
临画赶忙往花树下一躲,却想起来回忆里的人是看不到他的,便又走了出来。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位白衣少女探出头左右望望,回头高声道:“没人!哈哈哈,我们走!”
她面容清新可爱,一双黑眸尤其大而明亮。
“家主知道你把她的砚台摔坏了,定会罚你打扫一个月的屋子。”兰槿跟在她后头走出来,举手投足都比他妹妹沉稳许多,轮廓已经显露出少年的锐利。
看来,这个院子是家主兰芙的。
“好啦好啦,反正兰芙最喜欢我,每次罚我最后都不舍得!”兰芷拉着他哥哥,沿着走廊往远处走去,“而且你和阿渊都会帮我的,嘿嘿……”
“阿渊近来忙于修炼,你不要去烦他……”
二人渐渐走远,白雾又起。临画面前的景象也逐渐改变了。
这一回不是春天,而是秋天。
院落很大,种了许多树。银杏叶落了满地明黄,也铺满了廊檐。
大概是秋雨刚过,空气里有一股清甜的气息。
一位白衣女道正盘腿坐在走廊上,廊檐上不时飘下一片叶子。她眼如秋水,鼻梁高挺,便生出几分硬朗来。秀美和英气完美地融合在这张脸上。
这就是家主兰芙了吧。
临画看到她身边盛着一碗酒,不知是不是谷薇;膝上横着一柄银剑。
走近了看,发现她正往剑鞘上装一小块玉石。
专注的人不分男女都自有一股魅力,她凝神屏气,临画也不由放轻了呼吸。
玉石契合的那一瞬间,整个剑柄冒出银光。临画能看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当中必然是有灵力的精密运作的。
随即,她膝上的银剑剑身也抖动起来,两相共鸣。
这把剑,就是兰渊玉的雅乐之华。
兰芙勾唇一笑:“成了。”
她放下剑,潇洒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院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声:“家主!!我来啦!”
兰芷狂奔进来,她比前一段记忆里长大了不少,却还是跳脱。想来这记忆并不是连续的,中间跳了几年。
她一屁股坐到兰芙身边,拿过雅乐之华,“锵”地一声收剑入鞘,笑道:“剑鞘已经做完啦,雅乐就是完成了。我的剑什么时候开始做啊?你给他们都打了剑,我的呢我的呢?”
一把剑要有了剑鞘才算完整,否则锐气易生戾气。这些临画是知道的。
兰芷坐下没几秒,话已经说了一大堆。眨眨眼,又要去抢酒碗,道:“给我喝一口!就一口好吗家主家主!”
兰芙嫌弃地推开她的脸,把酒碗拿得远远的:“你个不学无术的玩意儿,好剑给你是丑马配好鞍!”
虽是这样说,嘴角却还是带着笑的。
“好好练!水月剑法练到第九式,我就给你剑。”兰芙从身后拿出小酒坛,倒了点酒,兰芷立马接过,夸张地叹了口气,猫舔水似的舔了下去。
兰芙撑着膝盖,手指在少女额头上点了一下:“个没出息的,就知道喝酒!”
兰芷喝到酒,终于坐得端正了些,却又开始撒娇卖乖道:“家主,这不对呀!你看,槿哥哥也就练到第八式,他还比我大呢,大好几年呢!”
“哟,”兰芙气笑了,“你是想我夸你还是怎的?你天分比你哥好,你自个心里清楚。况且,阿渊不是练到第九式,你怎么不说?他还比你小……”
看到兰芷嘻嘻笑起来,兰芙语塞。兰渊玉化成人形的年龄是比兰芷小,但他还是灵蛇时已经活了几百年了。
“反正他也叫你姐姐呢!”兰芙索性不管,屈指敲了下少女的脑门,“不像话。”
临画已经走到屋内,听到外面的对话,有几分感慨。
因为他面前,兰芙的案上正摆着一把剑。准确来说,只是剑刃,剑柄和剑鞘还都没有。旁边散落着几个木质模具。
其实家主心里早就打算好了要送兰芷一把剑了吧。
临画转身时,又笼罩起了白雾。场景再一次变幻。
他听到这次外面有两个声音。一个是兰芷,另一个,他更为熟悉。
临画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起来。
“好冷……鱼都懒得动了。”兰芷的声音懒洋洋的。
屋外银装素裹,临画猜这个片段与上一个秋天的片段是连续的。
院落里的鱼池像一片银白里透出的一只含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