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太监做的白日梦罢了。
舒星弥的念头转了好几个来回,一会儿相信,一会儿又不相信,如风中杨花一般。
太子虽然看不清舒星弥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那种希望与失望交杂的复杂语调。
“你若是想要回春,我帮你打探一下有什么办法,好吗?”
太子语气认真,他虽然不是太监,也永远无法真正领会到太监的感受,但最起码他可以尊重、支持舒星弥的决定。
针没扎在他身上,他不可能与舒星弥感受同样的疼痛,但这并不妨碍他心疼他。
太子的手覆上舒星弥的手,轻轻搭在上面,如兄长般的安慰。
突如其来的温暖令舒星弥鼻根一酸,眼前一片模糊,混沌的黑暗潮湿起来、朦胧起来,也因此变得温柔,不再如先前冷硬。
“殿下没有骗我吧?”
“只是,如果回春的话,你就不能留在宫里了,太监回春会被处死的。”
为了防止后妃与除皇上之外的男人交合,为了皇族的血脉纯正,宫里需要太监,太监回春还不出宫是大忌讳,没抓到则已,抓到直接拉出去斩了,尸体连草席裹身的待遇都没有,扔了喂狗。
舒星弥暗想,命运给人的选择真的不多,他当初想和系统交易换自己不被阉掉,三千希望值太高,支付不起,遂放弃;他生在穷苦家庭,父母决定把他卖入宫当太监,他没有选择,只能服从;现在想要回春,却必须背负离宫的代价,不能与太子朝夕相处,既回春又要留在宫里的风险太大了,一旦被人抓到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世界上哪有两头甜的甘蔗,有一头是甜的就不错了,就怕你以为自己得到了一根甘蔗,其实是两头都苦的苦瓜。
最可笑的是他不知道姬旗究竟有没有办法回春,万一姬旗在故弄玄虚,那这仅有的希望也是虚空的泡影。
“不想了,睡吧。”舒星弥一头钻进太子的怀中。
太子抚了抚舒星弥的头发,他对宫中律令感到深深的无力,但是仅凭他一人之力,如何改变千年宫廷传统?如果他与舒星弥私奔,一国太子出逃,下半生恐怕要在流亡中度过。
太子也同样没有选择。
*
转眼已到了上元灯节,太子与皇上、皇后、众妃一同在楼上赏灯,得宠的太监、宫女陪伴在侧,偶尔能吃到主人赏赐的几粒剩元宵。
舒星弥一辈子都没有看过这么多、这么大、这么华丽的宫灯,它们将幽深宫阙照得熠熠生光,像是浮在暗夜中的一座座异彩岛屿,放眼望去,一时不能看尽,得一处一处细看。
太子指给舒星弥看:“瞧,那儿是牡丹花灯,一共十九层,每层颜色都不同,那儿是双飞雁,那儿是走马灯……”
“走马灯上画的是什么?”舒星弥问,那花灯变幻得太快。
“是八仙过海……”
他们俩的情形和别人完全相反。
皇后、皇上的心腹宫女和太监都讨巧地给他们介绍花灯,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每句话都带着两三个典故,使劲抖包袱,仿佛是群口相声大赛。
太子和舒星弥就像是刚恋爱的小情侣在看灯,纯情得很。
太子本来想额外给舒星弥放个元宵探亲假,就三个时辰,让他回家看看,但太子记得舒星弥的师父鹤英说过,舒星弥的家人待他不好,除夕前夜探亲都没给什么好脸,于是就没让他回家探亲,免得又给他添堵。
御楼观灯过后,舒星弥和太子一同回东宫,共浴兰汤。
“转过来,看着我。”太子说。
舒星弥后背一僵,转头看了看太子:“殿下?”
心跳莫名加速,他这是要做什么?怎么突然要他转过来?以前都是背过身自己洗自己的,偶尔搓个背什么的,从来没有面对面过……
“听话。”
“是。”
舒星弥在太子的注视之下转过了身,浴桶不大,水又不深,太子没往里加花瓣,水中一览无余,清澈如镜。
舒星弥在彻底转过去之前,拿了银盘中的长巾挡住腰下。
太子倒是没遮没挡的,反正上次醉酒的时候已经被舒星弥看光了。
“不许盖着。”太子伸手拿开长巾,扭干水放在一旁。
舒星弥又并着双腿,曲起膝盖,抱着膝盖坐在浴桶里,一双比水还清的眼眸望着太子,由于不知他要做什么,眼眸里多了几分疑惑和单纯——当然,是装的,历经六世的舒星弥怎可能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只是这样做更撩人罢了。
太子心想,小内侍真是撩人而不自知啊……
他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宛如出水清荷的鲜嫩少年内心装着一个老司机。
“殿下,快洗吧,水要凉了。”舒星弥掬起一捧水浇在自己身上,像往常一样洗澡。
“我想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太子其实已经看到舒星弥捏的接吻小雪人了,他也明白了舒星弥的心意,但他担心过不去自己的坎儿。
虽然他心里觉得太监没什么,但他还是担心自己会生理性排斥、厌恶,如果决定和舒星弥在一起,又嫌弃他的身体,那就是不负责任,所以他决定先亲眼确认一下,如果自己接受得了,直接表白,如果接受不了,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和感情了。
舒星弥微微一愣,既然太子都点明了,他也不好再装:“好,既然殿下想看。”
他慢慢分开双腿,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去看太子的表情,自己倒是先涨红了脸。
太子看到舒星弥那处的时候心中一惊,只觉得很怪异,若说一点冲击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刀疤还在,细嫩的皮肤是新长出来的,格外脆弱柔软,干净得有些过分了。
舒星弥合上双腿,重新抱住膝盖,睁开眼睛望着太子,他似乎是想说什么话,却没能说出口,全在眼神里了。
“还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
舒星弥仔细观察着太子的神情,索性太子的眼神中并没有嫌恶之情。
“是吗?那就好。”舒星弥轻轻拨弄着水花,缓解着自己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