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一哲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一直对他谈下来的代言有着不小的意见,最后还是强行调换了过来。
……
可两个人的对比却也实在太惨烈了些。
Meda这一期主打英伦风,以黑、白、灰、酒红为主。陆云生穿了件雪白的短袖衬衫,配上浅灰色的双襟夹克,黑色挺刮的毛呢长裤,打着星空灰的领结,是所有设计里面最基础的一款。
导演在拍摄时甚至没给他规划动作,只是让他随意地或站或坐,陆云生却发挥得极出色。几乎像是从十九世纪伦敦郊外某个古老庄园里的小少爷,有着自幼接收到高等教育的优雅从容,也依然不失少年人都会有的一点儿不谙世事的天真。
不说屏幕前那些小姑娘,顾寒山觉得自己忍不住被这几张照片狠狠撩了一把。
相比之下,谭一哲这个正式的代言人换的衣服要多出不少,从同款的英伦风西装、风衣到夹克和套头衫,却不论哪张都要明显逊色。有几张甚至因为太注重镜头感,反而流露出些许刻意,还因为表情控制得太僵硬,被不少路人吐槽成了“抠图拍代言”、“蜡像跑通告了解一下”。
完败。
自己跑过来找虐是谁也救不了的,顾寒山揉揉额头,极轻地叹了口气,向下翻着那些吵得不可开交的评论。
『营销疯了?想火想疯了没必要踩着我谭冒头吧:)长脑子了吗?』
『居然有人说谭一哲撑不起轻奢?看看动图剧照去洗洗眼睛好吗,奢侈品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吧!』
『奢侈品和轻奢不一样,奢侈男装是人靠衣冠,只要身条好,衣服架子穿了也好看。轻奢那个挑人挑得厉害风格,气质不够就是买家秀了┓( '-' )┏……』
『说气质的怎么不自己来拍一张??』
『为什么要自己拍?官方该放的图都放了,一样的精修,自己去看看两组图的对比啊,难道Meda不想给自己的广告好好修图?』
『都别吵了……又是哪个对家粉披着路人皮来黑了,我们家最近又挡了谁的路啊,从那个周扒皮经纪人手里出来,好不容易喘口气的orz』
『状态不太好是因为和那个吸血鬼经纪人打官司纠缠谢谢。请路人有点同理心,不要趁机无脑黑,你心情状态都不好的时候能呈现出最好的表现来吗?』
『笑死……代言是工作,是工作了解吗?你家谭大少爷拿了钱的,就拍成这样,Meda心里估计在滴血吧。』
顾寒山早看惯了这些评论,大概是没有正面针对他的缘故,措辞语气甚至还叫他觉得颇为缓和。不以为意地扯扯嘴角,夹了个小熊猫的饭团咬了一口。
他每天临走时都会给陆云生留下一天的饭菜,陆云生也会用剩下的米饭给他捏些饭团当夜宵,顾寒山从来都认认真真吃完,一个也没剩下过。
家里有盏灯,有口饭,回家了还能有人扑进怀里抱一抱。
这样真实可触的温暖,完全足以覆盖网络上那些冰冷的唇枪舌剑。
陆云生蜷在他臂间跟他一起看着评论,眉头越蹙越紧,被顾寒山敏锐地察觉到,含笑低头亲了亲眉心,拢在臂间柔声道:“不生气,照片多好看啊,我都看得心动了……”
经纪人先生在开窍之后情话水平突飞猛进,陆云生被他逗得眉眼一弯,又立即严肃地扳起来,用力握住他的手:“我想准备一下明天的综艺。”
自己现在还没有名声,不能立刻就跳出来讲道理。只是买了个公司,这种幕后的新闻对于网友的冲击力只怕也不会有多大,必须要站到更显眼的位置上,说出来的话才会有人听。
没料到陆云生会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顾寒山眉峰微挑,好奇地摸摸他绷得严肃的脸颊,抬手把小孩儿紧抿的唇角往上挑起柔和弧度,含笑温声逗他:“怎么忽然这么积极了……是不是忽然就特别想火?”
陆云生抿抿唇角,认真点了点头:“是。”
顾寒山不意外,反而越发欣慰地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了两下。
这样的刺激无疑是叫人兴奋的,那些鲜明的夸奖和喜爱,热热闹闹的包围和陪伴,因为受到吸引而聚过来的,能够支持着继续走下去的那一群人——他们其实都是极端可爱而珍贵的。
直到现在,他也依然感谢他们。
那些评论看得他都跟着高兴,小孩儿也一定找到了前进的动力。
顾寒山笑着揉了揉陆云生的脑袋,准备趁热打铁,同他再细说说将来的规划。陆云生忽然却抬起头,黑眸望住金牌经纪人温然带笑的眼睛。
“我要是火了……是不是就能不让他们欺负你?”
顾寒山心头忽然狠狠一悸,眼里笑意渐凝。
当初他不是没努力过的。
那些证明自己的证据早就被放在了网上,却因为公司的公关,没多久就被尽数撤下,流传出去的少部分也因为涉及的专业范畴太晦涩高深,相关法律懂的人又太少,根本没能在浩浩荡荡的讨伐声浪里掀起半点水花。
娱乐圈水深,没人敢上来触这个霉头。他心里明白,自然不怪别人,只要没有趁机落井下石的,他就已经多少知足。
可他即使是做梦,也从来都没对眼前的情景哪怕稍有期待。
刚刚顺利迈出了第一步的,被不少网友热切搜索着捧起来的,前途可期的小艺人——特别想火,是为了不让别人欺负他。
心底被浸得一片柔软酸涩,顾寒山将他拢在面前,低头凝注着润黑郑重的眼眸,良久俯身,落了个珍而重之的轻吻:“是。”
他其实并没有在幕前给自己留下位置——当初都没能讲清楚的事,过后更不指望,谭一哲背后有公司撑腰,几个部门合起来铺天盖地的压制他,想给他难堪,逼得他无路可走,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
顾寒山不想让自己的事牵扯到陆云生。
他的小艺人应当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靠、什么歪心思也不动,什么绯闻都没有的,一路坦途地火起来。
他甚至想过,等陆云生的名气和关注度都起来了,就组建一个团队,他想办法隐藏在团队里,或是什么更隐蔽的地方,只要能帮到陆云生,能看着对方一步步星途坦荡,当初的执念也就算有了个交代。
他都计划好了,早都全计划好了。
可他的小孩儿想保护他。
——只是这样一个认知,就让他几乎忍不住生出某种近于死得其所的念头。
怕陆云生发觉自己眼里不争气的水色,顾寒山把他揽进怀里,深吸口气平复下呼吸,索性把人径直抱起来,一块儿往浴室走过去。
他像是走在一场自己的葬礼上,埋葬的是那个曾经困在假象与抨击编制的困局里,无处逃脱的、走投无路的,笔直笔直的自己——
经纪人的思维在墓志铭的笔直笔直四个字上停顿了一瞬,顺手全无留恋地扒拉开,把人矫健地抱着进了浴室。
浴室的热水器前两天不争气的老化跳闸,救回来之后就只能烧够一个人洗澡的水,两个人一起洗,显然是最优化合理的方案。
顾寒山拔了热水器,抱着陆云生靠在自己身上,单手去替他解着衬衫的扣子:“这次的综艺有五个常驻嘉宾,有两个前辈级别的,一个新近才出道的,还有两个出道挺久但是没怎么红的——见了都要问好,不过镜头打开就不用了。他们要求‘治安委员’足够严肃,最好绷着脸,会更有综艺效果。”
屋里空调开得足,这一会儿已经有点儿冷了,冲个热水澡刚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