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军人的思想,谁拳头硬谁说话。这才是真正的迂腐。
黎诡回了住所,点开了电脑。用手指描摹着那个人的身影,像是在吸取能量。看得见摸不着,相思入骨。
好像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和李牧正式在一起之后,有次凌晨三点,李牧从噩梦中醒来,黎诡问他怎么了。
李牧喘息了很久才消下去一身的冷汗,“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还会好好生活吧。”
黎诡的执念很深,从他对他父亲的态度就知道,一旦他执着于一件事,那就会是一辈子。
黎诡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亲了他的额头,“我会跟你一起消失。”
“不行。”李牧着急,他的重生是没来由的,是属于不稳定的事件,也许不久之后,他的这个轻飘飘的灵魂就又不知道飘去了哪里,但是黎诡他是个普通人,只要好好生活,会活得很久很久,远比他要久。他们的誓言,因为李牧的坚持,一直没有说到不能同生只愿共死。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因为李牧爱他,不愿意让他陪他一起消失。但是黎诡也爱他,不愿意让他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他们没有人会怀疑彼此的爱。
“那就为我坚持,留下来,陪着我,等我们都成为耄耋老人,一起找回家的路。”
黎诡的话在寂静的深夜里分外清晰,一字一句像是刻印在李牧心上的魔咒。
屏幕中,抱着头翻腾的身影,时而变化的表情,黎诡看到了。
他们都在为回家争取着,这样简单。
☆、第80章
终于风波开始大面积的扩散,连平日里不看新闻的市井小民也感觉到了,风向变了。不过,谁也没怎么在意。谁在上面,让咱兜里的钱能变多,咱就支持谁,至于这个人是谁,没人在乎,没人关心,该吃吃该喝喝,没多大的事。
但是对于那些醉心权术的人来说,一半战战兢兢,一半得意洋洋,另外一小部分,隔岸观火,反正怎么动也不会乱到他们这里,舒舒服服地等看风起云涌之后的晴朗蓝天。
古泽瞧着手里的几个调令。身边的方宏担心,怕他担心,所以这上面下来的文件,他藏了好久,但到底是被敏感的古泽发现了。细细观察古泽的表情,竟然没有在生气,反而是一种释然的神态。
“泽哥。”方宏犹豫着开口。
古泽把手上的文件丢在一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紧皱的眉毛。伸出双手,把人抱在怀里,紧紧搂个结实。感受着彼此紧贴的胸膛有规律跳动的声音。“别担心,这事我早就料到了,也算是黎诡那小子给送的大礼。”
突然从高位退下,这是大礼?方宏也搞不懂为什么。
古泽捏了捏方宏的手,用了点手劲儿,“这样,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南方找个舒适的地方,自由地过我们剩下的这十几年。”
方宏的腿经过复检,恢复了不少,但是每到极端的天气还会免不了疼痛,南方的某些城市,四季温和,倒是养老的好地方。以前身居高位,一举一动身边几百双眼镜盯着,把方宏庇护起来,让旁人以为是对待普通战友的情谊,坚持的太难了。现在,终于有理由退下了,这怎么会不是一份大礼!
方宏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眼圈有些红,“泽哥,黎诡那孩子还真挺像你。”
古泽难得笑了,是啊,都一样是个信念坚韧的异类,黎霍那边,看起来也快了。
折腾出那么大的事情,黎诡偏偏占据在龙卷风的中间,无风无浪悠然生活。
大院里的几位老家伙此时正聚在黎霍的书房里,商量着怎么平息这场动荡。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上位者,这时候偏偏被这次的大浪冲个措手不及。没有一点风声外泄,突然就有几个老友离开了。顺带着一种明显的拖拽力,让他们连带都有了危机感。
“黎老,这次谁带的头,谁搞的事,我可是一点风声都打听不出来,你再不出面,我们可真的都得下去了!”
“你说都到这个岁数了,老了老了还被人一把给撸了,这面子上也不好看。”
其他几个人附和着。
他们也是一块从大院出来的,几十年联手也算能咳嗽一声,全国抖三抖,没想到,却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打个措手不及。
黎霍看着围着自己的几个老家伙,脑袋上斑白的头发,盖都盖不住。似乎还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他们年轻时候,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是还没到你那儿么,都着什么急,手上可以动的,都动动手,我还不相信,这点事,还解决不了。”
事实证明,这点事,他们还真解决不了,从下到上,就像大风天气被点燃的森林,一夜之间,全部都烧了个干净。
黎霍听到古泽下位消息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有些无力回天了。
那些他们的下一代,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该升的升,该外派好去处的,一点都不含糊。
他们这些老家伙本来以为,这群小子都是小泥鳅,翻不了大浪,没想到竟然是他们顺势越过了大坝,游去了大海。
几乎是立刻地,在老爷子都收到调令之后,楚南许明换了军衔,上面说的好听,年纪大了,是该养老了,其实,心里明白的人都知道,这是解了他们权。
大面积的调整动荡,部分波及到政界,有些拿了好处的人也出了把力。
就这样,从人心惶惶到风平浪静只用了短短三个月时间。
动作在历史上也算是最快的一次。
黎诡第一次主动站在黎老爷子的书房里,书桌上摆放的文件,他早就看过。
“年岁不大,胆子却不小!”黎霍像只被拔了牙齿,砍断利爪的狮子,没了所有气势,“你这次来,是不是又想说什么!”
黎诡没坐下,就这样站着,“我看到过机密文件,日期是十年前,我只是推动了这个计划的实施而已。”
两人都没有说话。日光偏斜,照在一张相框上,是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黎霍和他的妻子。
黎霍摸了摸相框,“你母亲曾经跟我说过,她不愿意让孩子走我这条路,太难,太苦。当时还为这事吵了一架。狮子的孩子不该是只兔子。该教的我一样都会教个他。”他抬眼看了看这个早就比他高了许多,脸上褪去青涩的孩子,他的孩子,果然狮子的孩子不会是食草动物。
如果黎诡的母亲还在,他们父子不会走到这个地步,不相亲相爱至少不会父子相残。但是一次次的彼此伤害,黎霍想要牢牢把儿子控制住,按照他所期待的方式成长,但是从妻子死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他们父子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
李牧的事情也只是一个催化剂而已。一个必要的催化剂。但是本来想要让黎霍一败涂地的计划,也因为李牧的存在而偏离的轨道。
对黎霍的解任改为了荣退。这里面有大大的不同。
黎霍军人了一辈子,解任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否定了他建立的功勋,否定了他对国家做出的价值。这样的打击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是致命的。黎诡本来也这么做,他是报复,是复仇。但是到最后,他放弃了。这样的放弃意味着他二十多年的信念和坚持是失败的。他的报复是失败的,他的仇恨不知向谁发泄。
但是奇怪的是,他的心里很平静,放下的一瞬间,心里却没有任何焦躁不安,他一直选择错了。
他用李牧作为借口,想要控制住黎霍的势力,他想瓦解黎霍对他的禁锢,他以为这是他爱李牧的表现,但是其实内心深处,他还是在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