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瞿海映会来,书正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喜欢,可终究着两个心思都没有在脸上显现出来,翘了嘴角看着瞿海映。
瞿海映扁扁嘴低头看脚下,把左腿伸到书正面前让他看。皮鞋鞋面和裤腿上都是水珠,书正刚才从塑料花上甩下来的。
书正见了弯腰给他拍裤子上的水珠,瞿海映捏着他的手把人拖到身边来,“谁让你拍了?你给我站好,大冷天洗这破花干什么?今儿不是演《踏伞》么?找妹妹又不是采花。”
“有用。”书正被瞿海映捏着手,那几束花一只手拿不下,着急说了两个字就要挣脱开。
“这么丑的塑料花有什么用?”瞿海映伸手给他拿了两束。
书正觉得瞿海映看塑料花的眼神跟看自己的眼神一样嫌弃,又淡淡一笑,然后伸手要花,说这是谢幕时候献花用的。
瞿海映撇撇嘴,不但不还给书正,还叫全给他拿着。
书正害怕他一把给自己丢了,不动。
瞿海映就说:“你全给我,我好给你献花,我坐第一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书正将信将疑望着瞿海映、
瞿海映一脸坏笑着凑到书正跟前说:“我请假来看你演戏,连个花都不要我献,是不是打算床上回报我?”
书正赶紧把剩下的花放到瞿海映手里,瞿海映捏着塑料花甩甩水,催书正快去化妆换衣服。
书正点点头从侧门进后台,走两步还回头来看看瞿海映。
瞿海映晃晃手里的塑料花,对着书正笑得那叫一个温柔甜蜜。
书正喜欢瞿海映这个帅帅的样子,淡淡笑着去了后台。
瞿海映看不见书正人了,从剧场正门进去,路过垃圾桶直接把塑料花扔进去了事,一边上台阶一边拨了鲜花快递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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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场里头人头攒动,看来这几个居委会是下了功夫宣传的,老戏迷们都出动了。最难能可贵是最右边的五六排坐了二三十个大学生,男男女女都有,打的横幅是西师川剧社。
瞿海映朝那群大学生走过去,人家第一排的同学基本上配着长枪短炮要拍照或者录像。瞿海映的专座儿被占了,坐着的人是个小伙儿,老实文静的模样,幸好的是旁边还有一个空座,瞿海映就踱过去坐下。
小伙儿看一眼瞿海映道:“先生,这个位子有人。”
瞿海映不动,看一眼小伙儿道:“没见你们顾问老师马教授呢,他来么?”
小伙儿说:“就是给马教授留的。”
“那好啊,待会儿他来了你让他坐,我跟他聊聊,老朋友很久没见了。”瞿海映笑着拍拍人家的肩膀道,“谢谢你了小同学。”
小伙儿听了这话,默默起身去了第二排,瞿海映毫不客气挪回了自己的专坐,给马英俊马教授留了旁边的空座。为了座位不要脸的瞿海映没有说谎,高中追自家书正老师的时候就跟马教授认识了,真是老朋友,而且都是书正老师的戏迷。
离开戏还有一段儿时间,瞿海映有些坐不住,想溜达到后台去再看看书正老师,又觉得有可能耽误他功夫,几番挣扎之后正准备起身儿,马教授来了。看一眼瞿海映,大笑着一巴掌拍上瞿海映的肩膀,笑说就知道你会来。
瞿海映便想这后台是去不成了。
马教授比瞿海映激动多了,“你不知道,我一看哟有咱书正老师,激动的,把我这帮川剧社的学生全带来了,让他们见见活的。”
“这些年不景气,演的少了。”瞿海映笑着回话。
“你们政府就不做做正面向导,好东西要宣传的。”马教授明知道瞿海映不是文化方面的人还开这玩笑,刚说完越过瞿海映看见了陈煜,“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你看看陈煜也来了,瞧我这帮学生的运气。”
瞿海映回头,正对上笑眯眯的陈煜,再看看他们那些人,都是他们剧团的领导。瞿海映微笑点头做回应,估么着戏也别想好好看了,那陈煜明明就是来找瞿助理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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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煜和剧团的领导过来请瞿助理到正中间头等座去,瞿海映拉上了马教授。马教授当然乐意,脖子上挂着照相机,乐呵呵跟过来,不住说要好好拍两张书正老师。
三人并排坐下,瞿海映居中。坐下闲话稍许,就开了场,各位领导轮番上阵讲话,浪费了足足大半个钟头才开戏。瞿海映这才明白为什么书正今天一点儿也不着急化妆换服装,原来时间都在这儿预留着。
第一出便是书正和年过花甲的吴老师演《踏伞》,关汉卿大先生《拜月亭》里化出来的折子戏。书正演那丢了妹妹的秀才蒋世龙,吴老师是失散了母亲的王瑞兰,错喊名字相遇的二人先是说不到一块儿,而后因为王瑞兰踏着了蒋世隆的破雨伞结缘,逃避战火的路上扮作夫妻相伴而行,《踏伞》演得就是二人相遇这一出。
锣鼓点起,整个剧场忽然就静了下来。陈煜见左右都专注与舞台之上,偏头叫了一声瞿助理。
虽然年纪大却依然身段十足的吴老师登台,大家闺秀同家人失散的惊惶全然在脸上,张口唱那头一句,与年轻人毫无差别,金嗓子名不虚传。待到吴老师唱耳听人马吼、贼子下山丘这句,瞿海映瞄一眼陈煜,指指舞台,这意思再明白不过,看戏,别的过会儿再说。
“百忙里,百忙里迷失路途,寻妹不见……”书正演这出穿得是嫩绿的褶子,配着鹅黄的衬里,场上过场半圈,百感交集唤一声妹妹的名字“瑞莲”,出场来也是毫无破绽。
瞿海映瞧书正一身这般水嫩的褶子,再看他面上容妆,恍惚间便觉得这些年他丝毫未变,好像完全没长岁数,永远是那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青年。
书正素面见着着实一般,扮上之后变化大得让人惊讶。
瞿海映迷他这么些年,里头原因想的清楚,先是脸型不错,再是油彩画出了好皮相,最重要的,书正有一双活灵活现的眼睛。入了戏,这会儿演的是机敏聪慧还是懦弱木讷或者是正气凛然,统统都在这双眼睛上。
他平时呆呆的总是反应慢半拍,一上台就完全不一样了,整个成了剧中人,完全看不出“书正”的影子来。这《踏伞》里的蒋世隆是个机敏之人,旁敲着问瑞兰是否婚嫁,巧设话语骗瑞兰说出扮作夫妻的话来,最终二人乱中相依伴,这样的角色跟书正这个闷货哪儿有相似的地方了,可书正就是能演,还演得那样好。全因为心中别无杂念,就为这戏而倾心唱念。
这样的书正,瞿海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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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伞》不过短短三十分钟的戏,陈煜被瞿海映一个动作挡回去的话终究还是要说出来。瞿海映见陈煜正要开口,便笑着抢了话头,低声道:“陈老师要说什么,我知道。请陈老师先听我说,说得有道理便遂了我,要是觉得没有道理再计较不迟。”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煜还真是不好开口,只能听瞿海映说话。
陈煜发现瞿海映退回钱是早晚的事,不收钱便是拒绝,只是这拒绝很是委婉,也给陈煜留够了面子。陈煜今天来找瞿海映,要么是把钱加多了再来试一次,要么做交谈求个明白,要怎么做请瞿助理明示。
“陈老师你别多想,这件事一点儿不复杂。”瞿海映开口先给陈煜减压,“你师兄的面子我从来不驳,更何况这恐怕是他头一回干这种事儿。你也别奇怪,他老实,你叫人给了他,他就马上给了我,又送回来的人自然是我,跟你师兄没什么关系,不瞒你说他这会儿恐怕都不知道我把东西还给了你。”
“难为师兄了,我的罪过。”陈煜语气里满是不好意思。
“这个事情没法独断,这年头只要是一口肉,惦记的人就多。上回跟陈老师说得明白,不知道陈老师忘记没?”
“哪儿能忘。”陈煜点点头。
瞿海映瞥见马教授的学生过来跟他显摆刚才拍的照片,无奈不能凑过去看,心里叹口气专心痛陈煜谈话,“去打听了么?”
陈煜一听瞿海映这话,知道不能撒谎,回话说:“打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