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精灵王早已不耐烦地亮出了宝剑。
两人眉眼间的杀意,都货真价实。
“他的连接还在。”萨拉查平静有力地重复,不带感情,但指尖已经捻出了一团危险的黑光:“这和当初特里劳妮告诉我的不一样。他已经重生了,为什么,我需要答案。”
“原因显而易见,不是吗?”阿努兰奇冷笑一声:“斯莱特林造下的孽,当然要由斯莱特林来偿还,很早之前他就已经是牺牲品了。只不过,是我执念太深,才让他直到现在还要忍受痛苦。”
“我们都在还债,莫卡里曼德拉。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愿意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不,他当然不会。”金瞳一扬:“在那之前,萨拉查.斯莱特林,我会亲手杀了你。”
对峙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只是现在变得更加危险。看似心平气和的对话,也已经是理智限度内能维持的最大假象,而很显然,两个人都并不介意打破它。
黑发男人抬起手,终于展露一个狠戾笑容,数不尽的鲜血锤炼出一双冰冷刺骨的红眼睛:“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敢的话,你就来啊?”精灵王傲然挑衅回去,宝剑一横,剑锋直指前方:“斯莱特林,你早就该下地狱了,这一次,没有人能拯救你。”
“哦,是吗?”
一个懒洋洋的声线突然插了进来,有些沙哑,还带着疲惫:“我想他并不需要拯救,阿兰,就像……你不需要怜悯一样。”
他转向神色阴霾的斯莱特林:“我说得对吗,萨拉查?”
男人没有回答,目光上下一扫,落在仍滴着水珠的金发上:“你这样会感冒。”
“哦,嗯。”
戈德里克无所谓地应了一声,胡乱揉了揉搭在头上的毛巾,干燥的毛巾很快就吸足了水分,服帖在他的头顶上:“阿兰,你先回去吧。”
“哦?”
阿努兰奇抬眸:“你不想知道我们在讨论什么?我知道你没听见。”
“不想。”
戈德里克耸肩,壁炉点着,但身上只裹着一件浴袍还是有点凉,他想赶快坐回床上去:“我只是突然发现,再不出来,自己的房间就要被毁掉了。其他的事,我不想知道。”
阿努兰奇猛地站起身来,眯起眼:“你在说谎。”
一室沉寂。
戈德里克看着挚友,突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这么直接说出来干什么?刚洗完澡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这小子还真是煞风景,注定孤独一生。
他只是不想确认罢了,不,应该这么说,就算再次确认了又怎么样?该来的终究会来,他不会鸵鸟,也觉得没必要看得太沉。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只要能和从前一样保护好想保护的人,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从以前到现在,只是这个愿望而已。他不是圣母,也不能让所有人得到拯救,只是想要完成的事情太多,不实现,他不甘心。
能一而再再而三挺过来,全靠这口气。
似乎是等得不耐烦,阿努兰奇发出一个愠怒的音节,偏过脸:“算了,我走了。”
宝剑收了起来,紧张气氛仍未消弭无踪,但再留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青年的蓝眼睛注视着他,这让他忽然觉得一阵烦躁,又疲于开口;反正对方心意已决,说了也是白说,倒不如别给自己找气受。
行至门边,精灵王忽然回头:“这个学期结束以后,你必须回来。”
戈德里克点点头,没有看向一旁冷眼旁观的黑发男人:“好。”
门被猛地拉开,几秒停顿,再次大力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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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德里克望着被蹂躏的卧室门,叹了口气,觉得身上还是在发冷,索性直接坐在了床上。
床头的报纸还没收起来,袭击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黑魔王复出的消息依旧闹得沸沸扬扬。好吧,对他们而言只是小兔崽子在不安分地闹腾,幕后黑手才是他们最需要头疼的;但显然,对现在的人们而言,黑魔王复出的意义还是简单而直接——恐慌,死亡。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
抽了周末的空子回到屋子里,才能放松下来睡个好觉,但萨拉查可没自己那么轻松。反应迅速的魔法部饱受赞誉,防范黑魔王的措施似乎天衣无缝,但暗地里依旧危机四伏。因为那天晚上他们赶去马尔福庄园时……黑魔王并不在场。
莱茵特不会骗他,很明显,对方早已留有后路。
壁炉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现在,午夜时分。
窗帘被拉起,黑发男人没有动,甚至目光根本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镶嵌在房间为数不多的黑暗里,冰冷,将一切温暖隔离。
戈德里克叹了一口气,这样的萨拉查让他想到他们最激烈的那次争吵,和那双冰冷而疯狂的红眼睛。他的爱人是黑夜的神祗,他应该凌驾于黑暗,而不是放任自己被黑暗吞噬:“萨拉查,你在想什么?”
斯莱特林的目光依旧不在他身上,而是注视着壁炉的火光:“没什么,早点休息吧。”
“你不睡,我睡不着。”戈德里克坦然以对,手撑在床沿,坐直身体:“我想让你陪我。”
红眼睛这次终于落在了他身上:“哦?”
“你不睡,我睡不着。”戈德里克重复:“我想让你陪我。”
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想说这句话,还是萨拉查在等待这句话,但渴望是骗不了人的。不,与其说渴望,不如说是不安,如果能有一个安抚的契机,或许连疼痛都能变得柔软。
戈德里克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朝他走来的斯莱特林身上。男人逆着光,神情投在阴影里,他看不真切对方的表情,却明白那双仍旧注视着自己的红眼睛里一定多了很多他不愿意看懂的东西。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慌乱,抑或忐忑不安,这样的情绪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打乱思考,但却又让渴望逐渐明晰。
斯莱特林已经走到他面前,低头的时候,手也挑起一缕潮湿的金发:“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
戈德里克仰起头,唇角一弯:“拥抱我吧,我的公爵阁下。”
迎接他的是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拥抱。
很平静,只是拥抱罢了,没有一点掠夺者惯有的疯狂和霸道,戈德里克却觉得这样比任何举动更能安抚他;而且不只是他,自己的爱人同样需要这个。那双手的力道很大,大到几乎要勒得他背过气去,可心里的满足和难过也快要溢出来了,要受不了了,眼眶也已经开始湿润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忍不住想哭的……既然我终究要死,就这样死在千年前该多好?你们为什么要让我醒过来,为什么要给我希望?萨拉查,萨拉查……为什么你才是那个决定一切的斯莱特林?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能再次见到你,就要离开你?
喉头哽得难受死了,疼死了。手在身后的力道越来越大,以同样的力道狠狠回过去,好了,回过去了,我真的回过去了,我抱着他抱得手都要僵掉了都不能用力了,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恐慌这么痛苦?那就再用力一点吧,再用力一点也没用为什么我越抱越恐慌越害怕?我不想这样梅林我不想这样,我是格兰芬多对的,我是格兰芬多,格兰芬多……我是格兰芬多,所以放手吧放手吧只要放手……什么都好了,一切就结束了,做一个格兰芬多该做的事情就好了,对,我是格兰芬多,对……我该做什么……首先要放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离开他我必须放手,对我快放手我不能,斯莱特林,离开他阿兰那边还有对我要离开他不要再想了放手吧只要不去想就——
“戈迪,停下来。”
混沌中一声炸雷。蓝眼睛猛一震,身体不自觉一抖,回过神来,才发现手已经用力到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