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侏儒男人朝付希言一拱手:“在下李通,通灵门下,见过雪霁仙子。昨日仙子爱徒,潜入我宗门禁地之中,偷我宗门灵药,我师兄霍清随,重病卧床,掌门本来欲以灵药救他性命,但现在……”
付希言一摆手,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飞了过去,声音温和:“此药,或许对霍清随的病有益。”
李通忙道谢,然后迟疑着说:“那,仙子,您的爱徒……”
付希言眸光终于落到了初凝身上,唇角逸出来一声淡淡的叹息:“逆徒……”
初凝朝她跪下,双目泣泪:“师父……是我错了。”
付希言目光注视着这满身血污的徒儿,脑海里不由的想起来,十年前,自己把她送死人堆里带出来的那一幕,七岁的小女孩,身上沾了血,但目光仍是清澈的,足以折射心境。
可为什么短短十年间,她的心就变得如此藏污纳垢了!
终究是自己没教好她。
付希言眸色转冷,宋倚曼时刻关注她神色,忙说:“师父,师姐平日不管做什么,都是我们门内自己的事情,可今日……如果不给通灵门一个交代,传出去,于我门名声有害啊。”
初凝听见这句话,也抬起了头,目光直视着站在付希言身后的女子,如果没记错,先前便是她告诉春冉,师父重伤,需要通灵门的灵药碧玉藤医治。
付希言听完这句话,双眸低垂,落到了初凝身上,她轻叹了一句:“逆徒……”
初凝深蓝的眸子里浸出水光来,她膝行上前,只敢用手指捏住付希言的一小片衣角,垂着头喃喃,师父,师父,而后她又抬起头来,眸子里满含着信任和依赖:“师父,是徒儿错了,我只求您,带我一起走,别抛下我,带我回去清崖,徒儿甘愿去戒律堂受罚,挫骨扬灰也不惧……”
她声音减低,哽咽出声:“只求您别丢下我。”
付希言见她满身血污的样子,心里一软,又想起了当年初见春冉的样子,她的眸光还是如此清澈,是自己把她带回去的,徒儿犯了错,即使要惩罚她,也轮不到这些外人,终究是清崖门内的事情。
她声音清冷:“松开手。”
初凝心中一惊,不是吧,刚穿过来,难道就要玩脱了?
谁料下一秒,她就感觉到手肘上有一股托力,让她飞到空中,而后又听见付希言的声音:“罢了,我的徒儿,终究是要我来惩罚,你回去,叫住沈文渊带他徒儿过来吧,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
远远的看见一座秀丽挺拔的山峰,高耸直入天际,云彩环绕在半山腰处,此山,似乎真的与天同高。峰顶处一片霜白色,峰顶之下,则颜色渐变,由枯黄逐渐转为葱郁来。
这便是春冉拜入的宗门,清崖。
清崖一门,向来不问世事,独居高峰之上,门内修炼功法简单纯粹,认为人当如山,不动且安,浑厚静寂。
门内之人越修行,头顶之上便会多一丝霜色,少一分青丝。所谓三千烦恼丝,执念愈重,则青丝愈多,及至大成,则青丝皆成雪,此乃飞升前兆。
而付希言的发丝,自春冉初见她的时候,便是一片漠漠霜白色,白的纯粹而持久,所以清崖上下都对雪霁仙子分外尊崇,因为她是百年之内,全门上下最有可能飞升的人。
初凝心里苦啊,这次的攻略难度这么高,她一穿过来还受了伤不说,等会还要面对门内的严惩……
付希言一撤灵力,她便跌坐在了冰冷的石板之上,不过下一秒,她就被人给扶了起来。
“师妹,”来人的声音里饱含担忧和关怀。
初凝抬眸一看,认出来了眼前人正是春冉的大师姐,赵旌辰。她眉目温和若水,温婉柔和,青丝如瀑,关切的目光让初凝感受到,她怕是清崖上下最关心春冉的人。
赵旌辰扶她站起来,而后跪下向付希言哀求:“师父,春冉师妹一向克己内敛,或许是受他人陷害也未知,这次的事,在还未明白其中缘由之前,能否给师妹一个机会,待她伤好后,再来查清楚这件事情。”
宋倚曼闻言冷笑一声:“大师姐,谁都知道,你和春冉师姐向来关系好,我们都知道,不过你说有人陷害她,可曾有证据,如果只是你自己凭空臆测……哼,要如何给通灵门一个交代?”
赵旌辰明眸含怒:“你……”
付希言声音淡淡,打断了她二人的口舌之争:“旌辰送她进屋,看一下她的伤势,倚曼去准备一下房间,不日沈文渊就要带着他徒儿过来,至于交代一事,实在不归你操心,我的徒儿,若是我不允,谁都不可动。”
初凝双眼放光的看着付希言,这么霸气护短的师父父她好喜欢!
宋倚曼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赵旌辰欢喜应是,扶着春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便去丹阁为她寻药。
等初凝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不知为何,赵旌辰一直都没回来,估计是为她寻药的时候遇到了难处,毕竟,整个清崖上下,没几个人喜欢春冉。
她往窗边看,就见自己如谪仙边的师父正倚在窗边,紧闭双眸,似乎是察觉到她醒了,付希言抬眼看过来,黑亮的眸子凝视着她:“醒了?”
初凝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师父……”
付希言走过来,轻叹了一声:“罢了,躺下吧,为师看看你的伤势。”
初凝嗯了一声,眸子都红了,像只受了伤的小兔子,乖乖的等着猎人屠宰。
付希言手指一挥,初凝上半身的衣裳都褪的干干净净,她轻呼一声:“师父……”
随后她便噤声不语了,因为付希言垂眸看着她腰际的伤口,并无半分忸怩之意,可见,在她心中,春冉不过是一个不受她疼爱的女徒儿罢了。
付希言手指拂过,初凝腰际一碰便流血的伤口便结了痂,她一挥手,初凝身上便覆上了一件蝉翼般的薄衫,她站起来:“外伤不日即可痊愈,内伤还要修养一段时间,你且睡吧,我走了。”
初凝小声唤她:“师父……”
付希言停步:“何事?”
初凝声音愈加的低:“师父……”
付希言转身,看着自己的小徒儿侧躺在床榻之下,手指紧紧捏住被角,眸子里闪着泪光,鼻尖通红,似含着无尽的希冀:“师父,能不能在这里陪陪我,就一晚,一晚……”
她见初凝脸颊仍十分苍白,不见半分血色,瘦削的脸颊,下巴尖尖,嘴唇也因为失血而开裂,从肩头垂下来的发丝漆黑柔顺。
这孩子……似乎才十七岁吧?
付希言往回走,走到床边坐下:“你睡吧,师父今晚不走。”
初凝脸上忽然绽开欢欣笑容,深蓝色的眸子也闪着明亮的光,乖乖的闭上了眸子。
没过多久,等她再一睁眼,看见付希言紧闭双眸,静坐冥想,便拉过她垂在床边的一小截衣袖,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
修为高如付希言,不用睁眼,都知道徒儿的小动作。
她看着初凝抱着她的一小半衣角,脸颊又在手心里蹭蹭,像只小兔子,乖顺可爱,最后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