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好是歹就看这一天了!”另一人接口道,语气中颇有些自暴自弃。
牢中顿时静了阵。
“啪!”一人突然抬脚狠狠踩死只臭虫,咬牙道,“这就是无妄之灾!只怪……”他抬了下眼,却恨恨停口。
话没说完,牢里众人却都知他抱怨什么。说实话,谁不怨呢?祸就是那两人起的!
但事已至此,恰如邓志宏所说,怨之如何?徒劳心力尔!
牢中一片恹恹。
也有沉静不躁的,或盘腿静坐,或闭目不语,却不过百中四五。关押了近千名举子的大牢,竟然静谥得无声。闷沉沉的气氛连看守的牢役都有些持不住,恨不能有人开个腔,打破这如死水般的沉静。
突然一道朗朗声音,吟道:“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
这道声音宛如溪流激上泉石,让人耳目一清。周边的举子听着听着,不由跟随李易诵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
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朗朗书声穿透厚阔牢房,回荡萦绕。有人不由坐直,有人不由站起,千百人同声诵念,音如金石。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一篇《孟子?告子下》很快诵完,邓肃紧接着又高声起念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众人同诵:“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这篇曾子的《大学》共二千五百余字,众儒生诵读极熟,牢中的商举和杂举诸人不会的皆默默听读,在那极富音律的诵声中,烦躁和不安似乎渐渐消去。
牢役们被这宏宏诵声震住,又见越来越多的举子站起来,立在牢房木栅前,以为举子要生事,不由惊惶。牢头赶紧飞报府尹。朱跸闻讯赶来,未入牢房便听得锵锵书声,他停在牢外听了好半晌,扬手止住牢头,“无妨!由他们去!”
他负手慢步踱回衙门,立于廊下,眯目望了阵刺眼的烈日,微笑低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呵呵,如此祸事,焉知非塞翁失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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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举子们的日日诵书声里,时日很快到了五月初四。
贡案三度开审,旁听者济济一堂,堂下却静得鸦雀无声。
大理寺卿敲响惊堂木,“请公诉人结案陈词!”
“是!”洪皓肃然起身。
堂下百人均抻直了脖子,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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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外,人山人海。没抢到堂听位置的人都挤涌到衙门口,不愿离去,若非门口有两位铁将军横眉瞪眼持戈把门,早被人潮涌上台阶扒门缝瞧个仔细。
这会子人虽挤得多,却没什么嘈杂声,隐隐听得从门里传出一人声音,听不甚清楚,却觉得冷峻逼人,从声音的高低起伏中似是气势锋锐,让人由不住地悬起心来。
“啪!”过了老久,似是又有惊堂木响。
外面众人心道:莫非是被告讼师陈词?